这味道在昨夜还没有很浓郁,只因为是今天万隐小姐才刚刚造出来的。
女人叫他坐下,然后开始沏茶——出乎意料,她的茶道竟也像模像样。
不死川实弥的眼神暗了暗,他以为这是她在地方学的东西,可实际上这算万隐迦夜自带的技能——她早年被培养,又不单单只是武力方面。
“不死川先生真是,今日不可往日耳语。”女人推过来一茶杯,青年没说话。
“长高了,眼神也凶了,气势上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故意叫你送些汤汤水水走那么远的路,很辛苦吧?”
万隐小姐的语气平和,艳红的嘴张张合合偶尔带上一两句笑意,如果不是不死川实弥真的是知道点什么,他都以为只是很久不见的朋友在叙旧。
可是他知道。
“……你说的,我一直都知道。”他淡淡地说。
“诶?”这下子轮到对方惊讶,浅淡的眼睛眯起来:“你知道我是故意的?可是后来还——”
“啊。”她突然又明白了什么发出一声叹息。
万隐迦夜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脑子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那个时候,不死川先生就那么喜欢迦夜了吗,原来如此呢~原来如此。”
“……”青年盯着茶盏之间平静的水面,牙床微动,却淡淡道:“喜欢是喜欢,那也是年少不懂事。”
女子的睫毛轻颤,但很快又坚定起来:“‘年轻不懂事’,也就是说现在不死川先生已经……嗯,这样一来也合情合理,毕竟——”
若有若无的烟草味从女人的发间散出来,对方涂着艳红丹寇的指甲插、进去,从头到尾滑下来,突兀的笑声刺穿耳膜:“毕竟,猎鬼人喜欢【鬼】什么的,哈哈哈未免太可笑了吧?呐你说是不是不死川先生??”
“……果然是你。”青年的眼睛里终于带了点波澜,只是这波澜沉郁地很。
万隐迦夜以为这是戳到痛脚的急迫,别人却会以为这是浓厚的疼痛。
“味道不错,多谢款待~”她笑且嬉。
终于在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啪——’粗瓷杯盏猛地在青年白皙的手中被捏爆,滚烫的绿色抹茶从对方的指间溜出去,这是一种无声的震慑。
可就是在这之中,白发青年还是面无表情。
“您这是什么表情?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不死川先生?”
万隐迦夜咧开嘴,对这警告毫不在意,不,应该说,对方越生气,越好。
在金色的面具下露出白细尖锐的牙,她的脸上也因为过于用力的表情皱起来,故作无心无情,薄凉又天真。
“猎鬼人杀鬼,天经地义吧?”
青年嗖地拔出藏在衣服底下的刀片,青绿色的钢刃反射一道白光刺进万隐迦夜的眼睛里,她听见他隐忍而坚硬,故作平缓的声音。
“嗯嗯,当然——只是,你敢吗?你可以吗?你,下的去手吗?”
女子抬手扯下自己的掐丝金珐琅半面具,露出笑容跟异于常人的犬牙——好像在无声地炫耀,以足够满足自己的虚荣与危害。
“猎鬼人杀鬼,天经地义,鬼吃人,同样如此,对吧?”
“……”青年望着她。
这只鬼又继续:“因为是本能啊。”
他想起昨夜那隐忍克制的进食,盯着她手里的金面具:“我是稀血,昨夜你早知道了。”
“是,我知道,不过不死川先生为什么不能放过我这只可怜的鬼呢,还要眼巴巴地跑来,这样的话,我也不用忍痛吃掉你了——昨天晚上,我忍了好久啊~”
万隐迦夜是故意刺激他,她两眼清明,故意叫自己表现成对方最最厌恶的那种人,这或许是万隐迦夜另外的表示感激的方式。
可是她说着说着,那种被吸引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就真的叫万隐迦夜动了火气。
火星从她的眼仁里窜出来,尖牙通过她的思想自己生长,直到她的嘴唇一疼,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的状态。
万隐迦夜有些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眉头皱起来,手上的金面具被她捏了个印子——掐丝金的纹理像黏土一样被摁成一坨,没了精雕细琢的流畅。
“呐,迦夜小姐啊,这些年你——”
头发挡住青年的眼睛,叫万隐迦夜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只能通过紧绷的下巴来判断他的情绪尚且还在万隐迦夜的控制之中。
被金子、玉器装饰包围的女人,知罪而不知错一样,好像对方终于有了一点的反应叫她高兴。
万隐迦夜的身体前倾,继续道:“你是想问我吃了多少人吗!是很多很多很多哦——”
她对于装模作样的状态最为拿手,又不是不知道如何直击对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