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忙一帮,就是好几年。
事实证明,蒋息曾经遇人不淑、识人不准,但后来,练出了火眼金睛。
秦颂把这酒吧经营得相当不错。
坐在床上的蒋息翻了翻微信,确认秦颂今晚没发来什么“指示”或者“请示”,准备调静音睡觉。
在所有软件都被退出之后,他扫了一眼短信。
当年上学的时候,大家发短信,包月,每个月交多少钱就能发200条。
大概从大三还是大四开始,微信横空出世,别说短信了,大家连QQ都不怎么用了。
几年过去,短信好像变成了充斥着各种无用信息的垃圾桶,很少有人会再点开他。
蒋息的手指在短信的蓝色图标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开了。
数不清楚有多少条未读消息,绝大部分都是各种无关痛痒的通知,但这些通知里,藏着一条11位数字发来的,显然不是垃圾短信的消息。
【小息,不敢贸然打电话给你,我们能谈谈吗?】
这条消息是今早发来的,早上六点多。
蒋息回忆了一下,那时候自己应该在等咖啡做好。
就在他准备删除的时候,又一条短信挤了进来。
【小息,我听说孔寻去世了。】
蒋息看向窗外。
他刚刚忘了拉上窗帘,现在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外面的马路空旷得有些可怜。
一排排橘色的路灯不知道是在为谁照亮前路。
那些孤魂野鬼吗?
裴崇远的短信让他又想起了孔寻。
确实,有些人在某一个时间节点突然离开,但什么都无法否认,他曾经活过。
从上一个冬天到这一个冬天,将近一年的时间,孔寻躺在那里,热闹惯了的他,大概也寂寞了很久。
蒋息没有立刻回复裴崇远,而是放下手机,又从床上下来了。
他去书房,从柜子深处找出了一个蒙了灰的盒子。
这盒子是他大学毕业那年正式接手Subway之后,从店里找到的,里面都是孔寻的“收藏”。
照片、吉他的拨片、断掉的琴弦。
很多东西。
他曾经带去医院给孔寻,孔寻笑着说:“没什么用了,扔了吧。”
他说:“我都这样了,要这些回忆有什么用呢?我只想往前看,想写点新的故事新的回忆。”
但蒋息没扔,而是拿回来放好,原本打算等孔寻出院,再还给他。
结果,没等到那天。
这个盒子在这里放了很久,蒋息原本已经忘了——如果不是裴崇远突然联系他。
盒子里只有一张照片,有些褪了色。
照片上是孔寻跟裴崇远,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们站在绿茵茵的草坪上,不规矩地把校服搭在肩膀上,笑得得意又嚣张。
那是蒋息没见过的他们。
原来,他们也阳光灿烂纯粹天真过。
蒋息拿着这张照片走出书房,去阳台抽了根烟,然后回到卧室,给裴崇远发了条短信。
【明天上午十点。】
蒋息跟裴崇远约在一家离自己酒吧不算太远的咖啡店,他不想让裴崇远去自己店里,像是刻意要划清界限。
蒋息推门进去的时候,裴崇远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但凡有人进门,他都要紧张地扬头看看是不是蒋息。
“早。”
蒋息到了之后,裴崇远起身,跟他说了这么一句。
蒋息嗤笑:“是挺早。”
他坐下,点了杯咖啡。
裴崇远细细地打量着他,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自从他回来,找了蒋息几次,但并不是每次都会跟对方正式碰面,有几回,他像个偷窥狂一样站得远远地看着对方。
更挺拔了,更凌厉了,更像个成熟的有担当的男人了。
裴崇远终于承认,在自己缺席的这些日子里,他的长腿男孩不再需要他了。
不需要他,不需要他的爱,不需要他那些甜言蜜语来肯定自己确实被爱被需要。
这种感觉被称为“痛心疾首”丝毫不夸张,裴崇远甚至有时候不敢上前,觉得自己再没脸面站到蒋息面前。
以前总是他做着二人关系的主导,如今终于风水轮流转。
他开始在蒋息面前自惭形秽了。
蒋息知道裴崇远在打量自己。
如果搁在三年前,他正活得拧巴的时候,他绝对受不了这样的注视,会愤而起之,跟裴崇远大打出手。
但现在不会了。
看吧,不管你怎么看,老子都活得很好,毫无破绽。
蒋息坦然地直视他,就像直视每一个在他生命里不重要的人。
“孔寻的遗物之一。”蒋息把照片放在桌上,推到裴崇远面前,“还有其他的遗物,但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裴崇远垂眼看着那张照片,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