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征高丽前,我心里便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果不其然,我家四爷在高丽被那什么倭国武士捅了一刀,险些命都丢了,直到如今还……”金氏自顾自说了几句,才发觉崔氏一副出神的样子,压根儿没在听,以为她依旧在因王爷的婚事而怨愤,遂不再多说,告辞而去。
崔氏立在原地,兀自平抑了一番心情,方举步回厚德苑去,向自家相公回话。
自家三爷向来不理会府中俗务,此番为何要她向老王妃建议,请揽月楼的大厨以及戏班子来王府,崔氏其实并不明白。
但她深知自家相公的性子,便是不明白也不敢多问半句,更不敢有丝毫忤逆。
幸而今日顺利,老王妃并未多想便将两桩事都应了下来,她也暗舒一口气,总算能向相公交代。
崔氏步履匆匆,一路行至厚德苑自家相公的书房门口,正要举步进去,却听闻屋内屏风后,隐约传来女子的呢喃声。
崔氏以为,又是自家院里哪个骚浪的小妾,趁着她这几日忙碌,便来勾引三爷求宠,不由心生窝火,便悄然绕到屏风旁向内张望。
一望之下,那熟悉身影倒让她有些吃惊。
这不是……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月珑?这浪蹄子何时与三爷勾搭在了一起?!
崔氏咬紧了后槽牙,暗中看着三爷将个荷包样东西递到月珑手里,那浪蹄子便宝贝似的贴身收了,低声娇俏道:“事成之后,三爷可莫要忘了对我的许诺!”
她家三爷便抬手轻抚月珑面庞,柔声道:“放心,到时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要什么……她一个想要上位的丫鬟能要什么?无非是取我而代之!崔氏心中一阵气血翻腾,恨不能立刻冲上去狠狠掴这浪蹄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偏偏,看着自家相公对她千依百顺的样子,崔氏的一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半分。
她见识过自家相公的冷血无情,她发自心底地惧怕这个男人,不敢对他有丝毫忤逆。而这个月珑,又是老王妃身边的人,恐怕在老王妃心里,比自己这个儿媳还要得宠些……
崔氏死死抓着屏风,任凭眼泪簌簌地落下,却咬牙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苏柒其实不太清楚,“请期”究竟是个什么鬼,只知道一大早便被侯府下人从被窝里拖起来,呵欠连天地梳妆打扮、涂脂抹粉。
“小姐生得天庭饱满,龙章凤姿,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替她梳头的嬷嬷,边忙活边不住口地恭维,“若不是十世修来的福气,又岂能得北靖王爷眷顾,王妃娘娘喜爱?听说今日请期,王妃娘娘是要亲来的,如此重视,日后小姐过门去,自然少不得疼爱恩宠!”
苏柒浑浑噩噩地听她不住口叨叨着,在心底呵呵哒了一番:若我告诉你我天生阴阳眼,不知你还能否如此淡定地信口雌黄?
不过,她至少听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准婆婆要来了。
苏柒没来由地一阵紧张。
任由下人们煞费苦心地替她打扮一番,又喝了两口燕窝粥,苏柒便在屋里候着,等着等着便犯了困,倚在软塌上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啊点,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方被嬷嬷唤醒,说王妃娘娘来了,请她往前厅去。
苏柒被几个下人引着,进得侯府前厅内,只见满屋里不认识的媳妇小姐,想必都是侯府的亲戚家眷,打扮周正前来作陪。厅正中并排坐着老王妃与侯爷夫人,皆满脸含悦色边吃茶边说笑。
苏柒正有些不知所措,便见身旁的嬷嬷向她使眼色,见厅中老王妃脚前摆着个青色软垫,想起前日教习先生的教导,她便会意,端端正正地跪下向老王妃请安。
侯爷夫人见苏柒来了,便冲她笑道:“我正说你这婆婆是有多稀罕你,婚嫁六礼样样齐全不说,请期还要亲自登门,生怕我侯府苛待了新王妃不成?”说着,又向老王妃故作嗔道,“娘娘快看看,你媳妇儿可有少了一两肉儿?”
老王妃亦笑道:“侯爷夫人这张嘴啊,真是得理不饶人!”边说,边微笑着将苏柒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下着银丝锦缎罗裙,上穿藕合色衣裳,头上梳着云髻,未多戴珠翠却也恰到好处,正颔首垂眸、端正恭敬地跪在身前。
一副老王府忽然便有些感慨:昔日那个大咧咧闯进王府正厅,一把揪住伯寒耳朵的野丫头,她仍记忆犹新。如今时过境迁,这粗陋丫头倒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果然孺子可教也……老王妃深感欣慰,忙唤她起身,给随在侧的大丫鬟月珑使个眼色。
月珑会意,忙打开个红缎面烫金的盒子,将那支双衔鸡心坠小金凤钗捧到老王妃手里,老王妃便抬手亲自替苏柒簪进发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