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将阑翻了翻之前丢过来的玉册,随口询问:“你平时遇见类似的为难问题多吗?”
青帝有些讶异:“此事并不算为难……吧?”
注意到友人表情的变化,青帝体贴的来了一个语气上的拐弯。
唐·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丹青术研习上·将阑:“……呵呵。”那看来是他少见多怪咯。
青帝解释:“真正棘手之事,是某些压根无法判断哪种决定会错得更离谱一些的问题。”
经过友人的科普,唐将阑很快知道了,北洲的实际事务中,有一些“看起来似乎是正确的决定,但实践起来引发的连锁问题能让人恨不得自投外海”、“虽然能导致好的结果,然而一开始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像是非常不切实际的错误想法”之类后续发展出乎预料,而且自带迷惑性的抉择。
青帝:“之所以说殷如琚的事情不为难,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至少还有一个坏处明显更加轻微的选择,而在某些事情面前,你所能做的决定,全都有不可忽视的严重错误,有所区别的,仅仅是犯错的类型不同。”
唐将阑:“就不能提前规避?”
青帝笑了笑,没有说话。
唐将阑明悟过来——人生在世,总存在着那么一些情况,明知前路未卜,荆棘丛生,也非做不可。
青帝:“况且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被预测清楚。”
唐将阑附和:“对,特别是你卜算还学得不好。”
穆自宜觉得唐将阑不愧是史官的挚友——青帝其人在卜算学上的水准,用不好来形容,实在太过委婉。
史官没把对问题的理解完全停留在理论阶段,开始向友人请教一些具体的事例,旁观的穆自宜也理解了唐将阑为何会把上述对话记录下来——从外人的角度看,这完全就是一副教学画卷。
青帝没立刻回答,而是执住了唐将阑面前的《狂傲仙尊逆尘寰》——她与这本书之间明明隔着丈许的距离,却随便一伸手就能直接碰到。
穆自宜完全没有感受到施法的痕迹,仿佛书籍本就在青帝手边一般。
青帝简单翻了两下,然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友人。
唐将阑干咳了两声,别过脸:“我当时主要是好奇凡人会怎么看待修士,所以才买一些他们的话本来观察一下。”
青帝声音上扬,带着促狭之意:“一些?”
穆自宜觉得北洲主很会把握别人话里的关键信息。
唐将阑:“……买的多有折扣。”
青帝并不追根究底,接着道:“比如这本书里,就有一个两难的抉择,那个仙,咳,仙尊遇见了一个救过他性命的女修,女修希望那位仙尊能加入她的势力,仙尊还有一位师妹,是自小将他教养长大的师父的女儿,师妹秉持师父遗愿,希望他能留在自己的势力当中。两边各有恩义,又水火不容,无论怎么做,都难免产生伤害。”顿了下,加上了带有个人倾向的补充,“当然我更支持师妹那边。”
唐将阑小声:“你说的剧情我已经
看过了,作者后来安排那两个女修一起跟仙……尊结为了道侣,以此解决了矛盾。”
——看得时候无所谓,但在付诸言语的情况下,两位仙门大能都对“仙尊”的称呼表现出了微妙的不适感。
唐将阑继续:“然后两位女修所掌控的势力就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一个大盟会。”感慨,“太不写实了,真在仙门里,敢同时和两个战斗力超群而且拥有血海深仇彼此敌对的修士结为道侣,当场陨落都能算善终。”
青帝被话本里的发展晃了一下,然后镇定下来,一本正经道:“嗯,这便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人们最初预料的例子。”往后翻了翻,又笑了一下,“也不算不写实,那两位女修的势力成功融合之后,她们便趁仙尊外出之际,夺取了盟会的控制权,并施加暗算,将仙尊打得修为溃散,从悬崖坠落。”
唐将阑:“???”
凡人的脑洞居然如此狂野吗?
青帝切换了一下思维模式,从爱恨情仇中脱离,开始认真分析:“其实这个发展也有道理,假如的确存在两个水火不容又势均力敌的势力,谁也无法灭掉谁,那么长期争斗必然会导致主战派的人才凋零,和平势力逐渐抬头,如果这时再出现一个仙人级别的战力,双方必定会想尽办法拉拢他——结为道侣只是手段,停止争斗才是目的,到了后来,两边已经成功融合,斗争结束,仙尊不再具有影响局势的价值,于是便被顺势除去。”
唐将阑面无表情:“这可真是一个有追求的话本作者啊。”
只是让主角从左右逢源的人生赢家,一下子跌落成了被利用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