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探月楼坐落在不夜天最高处,且还是建在悬崖峭壁之上。离得远了看不出什么,离得近了,就觉得这座楼真切应了那句“危楼高百尺”,天下第一楼名不虚传。
沿着几乎竖直的道路、扶着晃晃悠悠的绳索登高,越往上走,山风越大,刮得人衣摆呼呼作响,仿佛一个不注意没握紧绳索,下一瞬就要被吹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见郁欠欠年纪虽小,走这条路却很稳当,任风如何吹,身体也没晃上一晃,如履平地,夜寒天不由道:“这条路刚凿出来的时候,死了不少人。”
郁欠欠接话道:“可是连帝姬都摔死的那件事?”
夜寒天道:“是,你居然听说过。”
郁欠欠答:“我听我叔叔说的。”
凌夜也道:“我也听人说起过。”
那件事是这样的,早年摘星探月楼刚建好那会儿,由于整座楼皆是出自帝君之手,帝君可御风而行,无需脚踏实地,因而就没想到要凿条山路,好让其他人也能登高入楼。
时任夜族帝姬之人觉得这样不妥,立即命人开山凿路,甚至身先士卒,亲自上阵,一面是有自己这个帝姬加入,能尽快把路凿好,一面则是有自己看着,能免得工匠失手坠落,造成伤亡。
于是没多久,在没有造成任何伤亡的前提下,山路开凿完毕。整条路虽看起来陡峭之极,危险之极,但只要握紧绳索不松,凡人也不会出事。
山路凿好,于情于理,都是要先请帝姬帝君先来走一趟的。
彼时也不知可是帝姬觉得这条路花费了自己不少心血,定要一个人走一走,是以没等帝君来,她独自一人先上去了。
然后也不知可是心情过于激荡,快到尽头时,她不知不觉间竟松了手,还转头往下看,朝下方的人挥手。
便在她挥手间,忽而狂风大起,旁边一棵丈许高的大树被连根拔起,携着碎石朝她砸去。她正是伸手去抓绳索,身形还没稳住的时刻,被这棵大树一砸,她整个人重重撞上山体,一下就撞出血来。
她当时是否直接撞昏过去,才没做任何反应,底下的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当时的她连同大树从尽头坠落,期间不断撞上山体,鲜血直飙,把才凿好的路从上到下地覆上一层血色。
等风停了,帝姬和大树落到他们面前,后者摔得当中折断,前者则是连头颅都摔成好几半,躯干支离破碎,拼凑不齐。
因着这桩意外,摘星探月楼名气越发响亮。往后不夜天也是多出帝姬,鲜少出少君,似乎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帝姬,令后世人不得忘记这条路的危险。
说起这事,郁欠欠低头看了看,脚下山路隐约可见淡淡赤红,不知可是那帝姬的血犹未被风雨洗刷干净。
夜寒天这时道:“自那之后,不管何人走这条路,只要松手,必定会被狂风吹落,谁都救不了。”
这话一说,换作寻常人,铁定要立马松手试验一番。
尤其是郁欠欠这种年纪的小孩,叛逆初显,越是不让试,就越要去试。然郁欠欠从头到尾都没松手,他就老老实实地握着绳索,走在凌夜身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了这条路。
上到最后一阶,在摘星探月楼前的平地上站定,夜寒天看了郁欠欠一眼,对凌夜说道:“这孩子真是了不得。”
凌夜颔首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都没他这么稳重。”
夜寒天道:“怪不得圣尊会让他来跟着你。”
常人皆以为能被冠以天才之称,这种资质好的人定然万里挑一,数量极少。实则不然。
就拿不夜天来说,每年都会有好些资质不错的婴孩出生,只要用心培养,能有大半成就少年英雄。可等他们长大后,能入夜族的却少得可怜,概因他们资质虽好,天性却不行,往往半途而废,连修行最基本的门槛都摸不着,更不用提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者。
似郁欠欠这般,资质好,天性也好的,夜寒天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也没几个。
转念一想,这孩子是圣尊亲侄子,圣尊又是他们准女婿,那这就是一家人。便对凌夜说道:“今夜过后,你若不急着走,不如多留一段时间,让这孩子在楼里闭闭关,对他有好处。”
凌夜没怎么犹豫,爽快应好。
摘星探月楼的大门常年敞开,也没设什么屏障,谁都能进入。
夜初本是守在这里的。
但她才被郁欠欠打击得无以复加,不知躲去了何处,楼里楼外就也无人守卫,安静极了。
走进楼内,入目是散发着星光般微芒的图案,一幅幅连接成画。这些画初初瞧着怪异荒诞,不知所谓,然而细细观赏便能发觉,这些画无一不是体现出“道”,就连最细微之处的线条,看在修者的眼中,都能让他们钻研个十天半月也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