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啊,肯定要亲手了结这流离的宿命。
“你能想通,那真是很好啊。”赤焰七星看起来温柔又悲伤,“我所不希望的,只是看到鲜血和死亡。”
☆、(五)
钢甲炮心中忽然被触动了一下,仿佛被长满了细密小刺的猫舌头舔舐着,有些细细麻麻的疼。什么时候开始,他见惯了生死,甚至会因为麻烦而想着干掉钢千翅。他……是不是坏掉了?
小时候钢甲炮看着快乐王子和蓝天白云,身下是柔软的绿草地。后来钢甲炮看着快乐王子,脚踩着浓稠粘腻的血泊。有些是坏人的,有些是无辜者的,有些是好人的,还有些……是他的。
我所不希望的,只是看到鲜血和死亡……吗?
可是我,早就脚踏血泊,一头向着死亡了啊。
“那……要是有人只剩下鲜血和死亡了呢?”钢甲炮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察觉到的干涩和颤抖。
赤焰七星愣了愣,有些难过地低下头:“甲虫王国把骑刃王列作竞技游戏是为了避免鲜血和死亡;师哥与竹叶青开战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亡;我……虽然被困在这里,也是不希望出现鲜血和死亡啊。”
他声音几乎哽咽:“可是如果,如果还是有人没有选择,深陷泥沼,也是骑刃王车手的耻辱,因为他们没有用锋利的战刃保护好同胞,也是我的过失,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如果还有这样的存在,我想去尽力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
钢甲炮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他们都叫嚣着对天使的渴望。这种渴望源于灵魂,也只能终于灵魂。他的灵魂要对他的天使效忠,而他只能服从,只能坦白,只能在天使面前无所遁形,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救赎……或是更深的深渊。
“我……”钢甲炮被蛊惑一般,颤抖着说,“如果说,我是说如果……”
他小心地窥伺着赤焰七星的神情,“我就是这样的存在啊。”
“我来自魔鬼队。就像钢千翅……不,哥哥说的那样,我是魔鬼队养大的小魔鬼。我早就加入了魔鬼队,并且执行了数不清的任务。无数人在我手中死亡,我也沾上了无数鲜血。我的骑刃王,是用人的血开的刃。”
赤焰七星愣住了,他开始细细地颤抖起来。
冬天的阳光苍白冰冷,毫无温度,像是枝头半凋的琼花,在风中颤抖。
“我这样的存在……怎么办呢?”
“你有什么办法来弥补已经造成的伤害呢?”钢甲炮带着奇异的笑容,疯狂又喜悦,似是要撕碎了眼前的人,狠狠吮咬他的血肉,细细咀嚼他的骸骨。既然你揽下了这一份责任,你就要为我负责哦。骑刃王的车手会庇佑臣民,因为他们屈从于效忠之人。
“我不知道……我想要弥补的……我想,可是、可是完全不知道啊……”赤焰七星双手颤抖着掩着脸,他张着美丽的黑曜石的眼睛,面色苍白眼角通红,纤细的手也在颤抖。但是他早就没有泪了,他的眼泪送给了阁楼上那对贫病的母子。他也没有血了,他将血献给了怀抱梦想的年轻作家,带着一束枯萎了的紫罗兰。
“那就用这个来抵吧……”赤焰七星无神的双眼忽然焕发出别样的神采,冰冷透彻的黑曜石仿佛染上了阳光,望之温暖触之生凉,他细瘦漂亮的手覆在眼睛上,先是柔柔地轻抚着,随即狠狠地将两只剔透的宝石挖了下来。
黑曜石形状圆滑,覆着一层金液,在雪白纤长的手间格外美丽。
“这个给你。”赤焰七星神色终于轻松了些许,他将一只黑曜石递给钢甲炮。只是他刚刚失去了充作眼睛的宝石,此刻黑洞洞的眼睛再不能视物,所以递的方向偏了些许。
钢甲炮只愣愣地看着这幅刑求牡丹的画面,淋漓的鲜血化为了正在凝固的黄金,只有赤焰七星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良、被他视作天使的微笑。像是冬日里的阳光,像是折翼的美丽蝴蝶。他精致漂亮的面容上有两个血糊糊的黑洞,钢甲炮有所预感,这将会是缠绕他一生的梦魇,他再不能见血,一旦见到,就会想起当时淌在赤焰七星脸上的、慢慢凝固为黄金的那滩殷红。
他觉得遍体生寒,又仿佛浸在温热的汤泉里,正被慢慢溺毙。
“好,我一定会好好保存你的赔偿的。还有……我一如既往地爱你,我的小天使。”钢甲炮伸手扣住赤焰七星递来的玲珑的宝石,还有那只苍白细瘦的手。自从成为骑刃王车手后,他再没有像眼下一样,双手颤抖无力,双耳轰鸣。
“谢谢你。”赤焰七星带着释然的微笑,“现在,你能带我去找钢千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