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太后轻抿了下茶水:“我知你不情愿,母后也是为你着想,此事便听母后一言。”
陆时鄞睫毛微垂了下去,遮住了墨色晕染的瞳,让人瞧不清他是什么神色。
他犹豫道:“此事便没有周旋的余地了?母后,朕听说三清观道长有更改命格能力一说,不若下旨将其请来……”
穆太后将茶盏放下:“更改命格不过是外界谣传罢了,皇帝怎么放着薛监正的话不听,听信一个捕风捉影的谣传?这沈初黛进宫不过数日,已经发生了这般多的祸事,实在是不宜留在宫中。”
陆时鄞面色有些难堪,沉默半晌方才艰难地开口:“那便……依母后之意。”
穆太后露出满意神色,随即话语微缓:“沈初黛御前救驾实属有功,但命格与皇帝相克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此对待确实是委屈了,倒是可以用赏赐安抚着。”
陆时鄞心头冷笑,打一巴掌再赏颗糖吃是穆太后一贯的手段,他一早便等着她这句话。
他装作思忖良久,方有些为难开口:“沈小姐身为国公之女,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地长大,赏赐什么倒成了难事。”
皇帝既已松口,赏赐什么穆太后并不在意:“沈初黛既是救了皇帝的命,这恩赏便由皇帝来决定吧。”
陆时鄞不留痕迹地微勾了下唇角:“便如母后之意,封沈小姐为公主,赐显陵为封地,食邑一千五百户,黄金万两。”
第17章 第十七回
穆太后脸色一变,随即又很好地掩饰下去,封沈初黛为公主,属实抬举更不论这食邑与封地都极为富饶,实在太过!
只是她话已说出口,便没有收回去的余地,只能委婉开口:“边境今年战事纷杂,众人皆知国库不足,将士们也都与国同甘共苦,如今边关大将的女儿因为救你得千倍之赏,让他们怎么想?圣上登基不过几月,对国库兵饷用度尚不了解,往后母后会一一说与你听。”
陆时鄞咳嗽了几声,声音有些低哑:“既然母后都这般说了,不如封邑前三年所得铜钱尽数赏给忠国公所驻边关。至于珠宝玉器,大内并不缺,儿臣倒觉得丰厚预备的聘礼太重,略显奢侈,不妨取三分之一酬谢恩人。”
穆太后细思越不对,自己这一出言怎么又给搭上了三分之一的封后聘礼,她微凝了眉开口:“皇帝不可……”
得到的回应却是陆时鄞一连声地咳嗽,一旁的赵西忙是递上杯盏伺候皇帝压下喉间痒意。
他饮了大半杯茶方才停了咳嗽,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漂亮的眸子水光发亮,似是有些伤心:“命格之说实为缥缈,沈小姐因此事便被剔除名单,实属可怜。儿臣思及便觉得替她委屈又痛心。难道在母后眼中,儿臣一条命难不成连这些个身外之物都比不上?”
他精致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可说到最后一句竟是含着悲痛,悲着悲着又是猛一阵咳,他瘦弱的身子不住颤着,几乎要咳得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等他咳停了,穆太后想抽空说个话:“皇帝这是哪儿的话……”
话茬却是又被皇帝直抽冷气的咳嗽打断,他精致虚弱的脸色更是苍白,浓密的睫毛微合在一起连着颤着,似乎连睁眼都十分费力。
穆太后是看的心惊胆战,皇帝身子虚弱,整日凭着药石吊住一口气,若真把他气得病过去了,麻烦的还是他们穆家,要哪里找得一个好控制又听话的皇帝。
便只能道:“就依皇帝的意思。”
消息传到沈初黛耳中的时候,她刚下了学回到屋子里坐了没多久,便听见宫女丹竹在外头敲门:“沈小主,您在屋里吗?”
丹竹是储秀宫的宫女,平日里对她极是殷切。
她唤了丹竹进来,只见注意到对方清秀的脸上满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丹竹缓慢走过来,跪在了地上脸上满是伤心的神色:“小主,奴才是替您委屈!”
“委屈?”沈初黛有些不解,“替我委屈什么?”
丹竹眼里沁出泪来:“奴才有个义兄在钦天监当差,听他说钦天监监正薛弗算出卦象,说您的命格与皇上的命格相克,不适宜留在宫中。皇上竟是准了,赐了您公主的封号,如今司礼监已经在拟圣旨了,过不了多久……”
她伤心极了,当初与众姐妹们一块调来储秀宫当差之时,各自都押了宝。
她原来押得是穆小主,后来沈小主救了皇上后,她就连忙改了主意。
谁知道没过多久又出这一茬,如今改方向早就晚了,她真是太惨了!
沈初黛虽然一早就猜出薛弗是为她而来,一时间听到此消息还是差点没乐得笑出声来,刚咧了下嘴角便迎上丹竹泪眼婆娑的模样,她忙是低下头极为忧愁地道:“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