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尧忽然平白无故的叹了一声,道:“这次回去我想换车了。”
肖宏心里冷淡的想:说这话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出车祸刚醒呢,谁能想到您就摔了一跤。肖宏心里直觉他没什么好话,不想再给他递麦克风,于是不搭腔。
但段雪尧不在意,继续道:“以前我开车快了魏嫌特紧张,速度一上去,她在副驾驶就坐不住了,说我又不听,就一个人在旁边干着急。有时候我开着车看了眼手机,她也从来不关心我是不是在回哪个女的微信,就会说一句你开车别玩手机,后来只要跟她发语音的时候被她听到我这儿有开车的动静,她马上就消失不回了,过半个多小时才小心翼翼的问我到地方了吗,还开着车吗。”
肖宏看着段雪尧发红的眼眶,无情的给魏嫌捧了个场,“人家姑娘说的对,你开车那可不是偶尔‘看一眼’手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p图的时候都有。”
段雪尧抬起发红的眼睛看向肖宏的时候,那里面的脆弱和含情脉脉就又都没了,白眼狼似的冷冷瞪他一眼,“我现在改了。”
说完了自个儿又掏心挖肺的叹了口气,浓重的悔意让肖宏都有些不舒服,肖宏松了松手指,放开电脑,可对着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段雪尧又说不出什么来。
肖宏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有心想劝段雪尧两句,不过这种话他嘴里说出来估计会有什么刻薄之类的附加效果,怕适得其反,于是干脆就不开金口了。
段雪尧这段时间似乎是把自己折腾瘦了一些,纤长的身躯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显得愈加单薄,也更多了一些病弱美。肖宏看看他领口漏出的皮肤和上面的淤痕,白青交错触目惊心,心道长成这模样的人难怪情路坎坷啊。
“我俩在一起那会儿还是夏天,但我经常爱穿件外套,因为好多地方空调太低,恨不得把空调当冰箱开,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臭美。呵,但魏嫌就因为这个真心实意的以为我这人特怕冷,有次我下雨天领她去海边,当时确实冷,我脱了外套给她披上了,结果她想都没想马上就一脸认真的给我披回来了,我都惊了,没想到她比我还直男。”
段雪尧挺着一副看着不太结实的病躯,也不管肖宏爱不爱搭理他,他自个儿没完没了说得挺痛快,脸色还有些发白,说起魏嫌的时候却一直不住含着笑。
肖宏这个二十六还早熟的老爷们英俊而冰冷的脸上是对这家伙一副没断奶似的幼稚毫不掩饰的鄙视,但鄙视之余……又莫名的感到了一股陌生的属于单身狗的凄凉。
“我那时候以为她是爱跟我作,”段雪尧说着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继而露出一丝惨笑,“……其实她那性格哪儿会作,作的是我。是我在欺负她……”
“我想她。想她回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我想她,太想了。”段雪尧说到最后语气已近乎叹息,像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难过当中。
肖宏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渐渐地被段雪尧身上的沉默传染了。
——
段雪尧也不知是什么命,住在医院里,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茶饭不思,一天一宿就顶着个受伤的脑袋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夜里也是睡睡醒醒。第二天护士一针给他扎下去,药效使他终于睡熟了,这时候人家姑娘上门了。
那一群小孩子找上门来,各个比段雪尧看着奶味还重,在肖宏眼里跟穿着纸尿裤差不多,然而一双双热切的眼神当中,看到那个有些面熟的相貌出众的女孩子,她望着段雪尧时脸上露出的情真意切的焦急,无声却又动人。
肖宏那一瞬间的决定让他开了口,“你们之中有谁叫魏嫌吗?”
会对她做出一番解释,一方面是出于心疼段雪尧,另一方面肖宏也是为了自己心里能过得去。
而且,虽然他们这些人大多默认放弃一些富有人情味的生活方式,把捞钱当作重心,可爱情确实是一种美好的东西,就算他们没有,未必不能成人之美,看着段雪尧能够拥有也不错。
不过段雪尧才睁开眼就被告知“肖宏把魏嫌单独叫出去”,吓得瞬间面无人色,唯恐肖宏再说出什么话来,把他追回魏嫌的难度再加深到地狱级别。
于是站在走廊里的肖宏和魏嫌就见里面哐哐啷啷一阵乱响,段雪尧匆忙到几乎是从病房门里面跌出来的,空旷的病号服领口漏出一片雪白的脖颈。
“你们……”他脸色不太好看,瘦削颀长的躯体还有些站立不稳,一手撑着门框,另外一手软软的垂着,手背上的输液管是被他挣开的,只剩了一块翘起的医用胶布,针眼里冒出一大颗血珠,眼瞧着就顺着手背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