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卡洛琳是个脾气暴虐的人,所以她更不可能做出下毒谋杀丈夫这样的事——后者需要缜密的思考和冷静的策划,而前者恰恰对自己的行为缺乏控制力,容易做出瞬间的暴力行为。
也就是俗话说的“我这人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季平川也这样的。
杀医案当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挥着刀追杀叶远大,更早之前,在乌衣巷里,他因为颜晶晶被老陈无意间撞倒崴脚而想要打老陈,在医院见到老陈后又是当众袭击老陈。
这样的人,脾气火爆,克制不住自己的瞬间情绪。
而叶远大的被杀,则需要长期的跟踪,精心的谋划。
听完傅酒酒的解释,老陈开玩笑说:“好嘛,人家查案都是依据《犯罪心理学》,咱们九妹靠侦探小说。”
话音未落,只听见顾夏悠悠地说:“我劝你别小看侦探小说家,这位阿加莎可是曾经理论应用于实践,把自己的老公整的生不如死。”
顾法医开口,老陈不敢再嘴贱。
苏巍说:“九妹的分析也有道理,目前看来,季平川的不在场证明还是很可靠的,灵堂里一直有祭奠的人出入,灵堂也没有第二个出口,他如果离开过,肯定会有人看见,人命关天的事,总不至于那么多人一起帮他撒谎。”
金戈问:“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巍点点头,开始布置任务。
“季平川先放在一边,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元旦夜,叶远大不可能是一个人去望潮港大酒楼,和他同行的人是谁,为什么叶远大去了那么久的厕所,和他同行的人都没有觉得异常?发现他的人是一个陌生的食客,老板说,发现尸体后也没有别的食客来认领叶远大,也就是说,和叶远大同行的人早就离开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老陈说:“那问一下老板他们那一桌还有谁不就清楚了?”
苏巍摇头:“那天晚上人太多,酒楼的工作人员根本不记得谁是谁。不过,还好九妹想到,生意这么好的老字号,节日肯定是采用预约制的。我们从老板那里要来了元旦当天的预约名单,叶远大的名字不在上面,不出意外的话,当晚预约的人是他的同伴。而那个凶手,也在预约名单上。所以,我们先要找出当天叶远大的同伴,名单上一共有百十号人,筛查起来太麻烦了。小秋,九妹,你们两个拿一份名单去找叶远大的妹妹叶玫子,问问她,名单里有没有她哥哥的熟人。”
顿一顿,他接着说:“至于我和叔,以防万一,我们去一趟刘长松家,拜访一下他的女儿和未来女婿。其他人,暂时留守。”
出乎苏巍和李群的意料,身为全国肾病界的大拿,刘长松的家并不像大众想象中那样富丽堂皇,甚至连伪中产的水平都达不到。
刘长松家在一个老小区,90年代建设的医院家属楼,不过六十平大小,还是很久前刘长松作为人才被引进市立三院时,医院分配的福利房。
楼高仅六层,擦着临江市的电梯标准线,所以没有电梯,只能用双腿爬楼。
且刘家不在黄金楼层,而是在顶楼六楼,一口气爬上六楼,李群年龄大了,不禁有点喘。
来开门的是刘长松女儿的男朋友。
年轻的男孩子不过十八九岁,但蹙着眉头满眼担忧,他小声对苏巍和李群说:“蓓蓓她这些天情绪很不好,麻烦你们尽量把话说的软一点。”
刘长松的女儿刘蓓蓓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着他们。
刘家的内里装修和外在一样,都朴素而过时,甚至连所谓沙发,也不是软沙发,而是上世纪80、90年代一度流行的所谓“联邦椅”硬木沙发,茶几也是同样过时的玻璃桌面茶几,整个客厅里,唯一入时的家具恐怕就是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了。
苏巍看的一阵心酸,人人都想当医生律师,认为医生律师是金饭碗,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医生,他的生活竟然这样清贫。
仿佛看出了苏巍在想什么,刘蓓蓓淡淡地说:“我爸常说,学医是为了悬壶济世,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做人要知足常乐,吃穿不愁就行了,太多身外物没有必要。这些年,他赚的钱有不少都拿去补贴病人了。”
李群忍不住说:“你爸爸是个伟大的人。”
刘蓓蓓惨淡地一笑:“可惜没有好结果……不过无所谓,爸爸这辈子一直是个谦让的老好人,就拿房子来说吧,医院本来要分配给他的是三楼的黄金楼层,但有同事来找他,说自己家里有老人行动不方便,想和他调换,爸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自从开了个这个口子,医院里的同事和领导就知道了爸爸是个随和的人,分福利的时候评职称的时候总是把他放在最后,爸爸从来都不说什么,有次姥姥知道了很生气,但是爸爸说,不是原则性的问题,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