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盛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一边数着枯树上那光秃秃的枝桠,一边慢吞吞地答道:“在我的想象中,我应该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抵达这里,然后一路沿着街巷慢慢走,直到找到一家合心意的铺子走进去吃个有当地特色的早饭......”
“哈哈。”王小石忍不住捂嘴笑了两声。
“有什么好笑的?”其实沈清盛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但只听他清咳一声,接着说道,“我以为京城就应该是这样的,百姓安居乐业,每天的烦恼只有早上是吃包子好还是吃馒头好。”
“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沈清盛最后补充了一句。
“你们呢?”苏梦枕并未对沈清盛的答案做出评价,转而又问了王小石和白愁飞二人。
被问的王小石顿时止住了笑,只见他苦着脸道:“我现在就在烦恼明天早上吃什么,有没有什么既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给我吃。”
白愁飞仍在负手望天,但他的脸上再也不见孤傲之色,反而平添了一抹愁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它像一把刀,钝得要命,一刀一刀割在人身上的时候,命还在,志气倒先散了。”
“这里的确是天子脚下,”苏梦枕的语气缓慢而有力,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总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从,“但无论在哪里,人的烦恼总结起来无非只有两个,一是今天吃什么,二是今天穿什么。为了解决这两个烦恼,不管你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被卷入一场场大大小小的纷争之中。而京城就是争得最厉害的地方,这里几乎人人都想做执刀之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好累。”沈清盛低叹一声道,“又冷又饿又累。”
“不累即死。”苏梦枕淡淡地说道。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正当沈清盛想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苏梦枕带来的三个手下之一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来了。”
沈清盛精神为之一振,方才说累的明明是他,但一听到有人正向这边靠近的时候,他的精气神却瞬间拔升至了巅峰。
雨看起来好像快停了。
来的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昏迷不醒地被另一人背在背上,
背人的那个在离他们还有三五步远的时候就忽然跪倒在地。
他不得不跪。他若是敢再近一步,那他这条命连同他背上那个人的命怕是要一并没了。
苏梦枕伸手按住沈清盛的剑,摇头道:“是自己人。”
“哦,不好意思。”沈清盛抬起小指推了推苏梦枕的手,低声解释道,“都怪雷损。”
“公子,花无错幸不辱命......”花无错抬头,目光却瞬间被倒在地上的“豆子婆婆”吸引住了,他不由得错愕道,“她这是......?”
很快他的惊讶就转成了兴奋:“公子果然神机妙算,算准了‘六分半堂’会在这里设下埋伏,而且‘豆子婆婆’也算是‘六分半堂’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却敌不过公子一招......”
“错了。”苏梦枕摇头道,“人不是我杀的。”
“是我杀的。”沈清盛因为刚刚差点误伤花无错,所以现在说话的语气颇为和蔼,甚至还对他露出一个表示亲近的笑来。
花无错一见到他这个笑却好似见到了鬼一样,他这一骇,刚刚才站稳的身躯不禁又倒了下去。
沈清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转头看向苏梦枕,不解地问道:“我长得难道很吓人?”
苏梦枕皱眉盯着花无错,语气亦是十分不解:“无错?”
“啊!”花无错背上背着的那一个人因为刚刚被花无错一摔,竟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对上的就是沈清盛的冷脸,于是他也同花无错一样露出了一个惊骇的表情。
沈清盛这回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难道这里有鬼?”
接着他又伸手指了指花无错二人,说道:“还是那种只有他们才能看见的鬼?”
“啊,真的吗?”王小石伸出脖子往四周看了看,“鬼长什么样子?”
白愁飞却只盯着花无错二人看,随口答道:“鬼当然长着鬼的样子。”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苏梦枕已走到花无错身前欲伸手将之扶起。他心底虽然疑惑花无错和余无语二人在见到沈清盛时为何会做出如此奇怪的反应,但既然花无错不说,他就绝不再追问。
花无错的一只手已搭上苏梦枕的右手。
“小心!”
眼前这一幕沈清盛再也熟悉不过,甚至他们身上带的机关都一模一样。
也正在这时,一直躺倒在地的余无语忽然往前一滑,双腿绞起状似剪刀,看他的样子,誓要将苏梦枕牢牢困在原地,不让他有半分逃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