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下的话一个字也没得到机会说。
神容提着衣摆,快步走回自己房内,反身就合上了门。
她希望会错了意,偏偏没有。
慢慢捋了一遍头绪,她又蹙了蹙眉,忽而心思一转,想到山宗,难道方才他看到了?
……
这点小动静并没有惊扰到国公府内。
次日,紫瑞来伺候神容起身时,特地提了一嘴:“少主可以宽心,主母和国公都还没听到风声。”
神容没问她是指山宗的事,还是指裴少雍的,也不想细说,只随口应了一声。
紫瑞正给她系着襦裙上的丝绦系带,门外来了个仆从,说请少主去见国公。
神容看了一眼,是她父亲身边的侍从。
紫瑞听见,不禁小心地看了看神容。
“没事,”她说:“我去看看。”
赵国公在书房里坐着,身着深绛色的宽袍便服,一张白面无须的脸被衬出了微微的冷肃。
神容进去时就看到这情形,回来这么久,父女二人几乎日日见面,就她此番去幽州关外探来的地风也讨论过许多回了,但哪一回都未曾见过他有如此严肃的脸色。
她心思轻动,近前两步,屈膝:“父亲找我。”
赵国公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听到她声音才看过来:“嗯,坐吧。”
神容只听到这一声,没了下文,愈发觉得古怪,在他旁边的软榻上坐下。
抬头时,却见她父亲拿起了手边的一封拜帖,只一眼,她就扫到了封面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字,心中一紧。
山宗。
“幽州送来了首批冶炼而成的黄金,已交接完缴入了国库,圣人应会择时日嘉许。”赵国公拿着那封拜帖道。
神容淡淡点头,双手搁在膝头:“那就好。”
“押送这批黄金入京的是谁,你应当猜到了。”
何止猜到,她分明都已见过了。神容不语。
赵国公将那封拜帖扔在桌上,起身,在她面前来回走动:“山宗,我没想到这小子还敢递拜帖来求见,你知道他想干什么?”
神容捏着衣摆,轻轻启唇:“他想干什么?”
“他想登门求娶你。”
神容顿时心跳急了,他果然敢。
赵国公慢慢踱着步,双手负在身后,脸色仍严肃:“他说在幽州与你重逢后就有了此意,我还没告诉你母亲,免得她不快。先将你叫来知会一声,你倒也不用担心。”
神容想起了山宗在杜心奴处说的话,他确实将她在此事里摘干净了,全成了他一人的事。
现在她父亲还反倒在宽抚她。
她掀起眼,口气很平静:“那父亲可会见他?”
赵国公拿起那张拜帖,看了一眼上面的落款,拧眉又丢回去:“便是不提他当初所作所为,如今他竟还想以幽州团练使身份来求娶,也是异想天开。没有见他的必要。”
第七十章
裴元岭在酒楼里坐着, 饮了口酒, 看向身旁:“不愧是你山崇君, 可真是敢啊。”
山宗坐在那里, 一只手转着手里的酒盏,垂着眼,漫不经心:“没什么敢不敢的,既认定了就得去做。”
裴元岭笑着摇头, 上一回来长安就看出他与阿容有些猫腻,果然是, 这一回来了便直接说要再把人给娶回去了。天底下唯有他山大郎君有此魄力。
“我那位赵国公的姑父可不会见你。”
山宗酒盏端起,一口闷入喉中,咽下去, 才说:“确实没有回音。”
裴元岭看了看他神情, 他从方才就在等着消息, 岂能看不出来, 笑了笑道:“依我看, 倒也不是没有转圜,待你回去山家, 请动山上护军与杨郡君一同登门, 好生为过往的事赔礼道歉, 要再与我重新做回连襟也是有可能的。”
山宗咧了下嘴角,又转一下酒盏:“幽州团练使便不配做你的连襟了?”
“那倒不是,但有山家做倚靠的团练使和没山家的可不一样,世家联姻天经地义, 长孙家岂能毫不在意门楣?再说如今长孙家又立下大功一件,很快就会受赏,到时候就更比当初荣耀了。”裴元岭自然而然地说完,意识到了不对,笑没了:“怎么,难道你没有回山家的打算?”
山宗放下酒盏,撑着小案起身,拿上自己的刀,一言不发。
“崇君,”裴元岭跟着起身,一把拉住他:“山崇君,你老实说,我上次问得是不是对的,你可是身上藏了什么事?”
山宗拿着刀鞘拨开他的手,笑着说:“我上次说的才是对的,你请我喝酒便是要套我的话,少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径自转身出去了,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
裴元岭快步追出去,直到酒楼大门外,忽而看到一人穿过三三两两的行人当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