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妃也不再纠结,淡然一笑:“能服侍在皇上身边,这是臣妾的福分。”
沈风铎示意罗春去拿一壶酒来,兰贵妃接过酒壶,亲手给他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风铎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突然眼神变得格外空洞:“爱妃可知,朕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与书琰……最喜欢喝这种味道醇香,却喝不醉的桃花酒。”
兰贵妃不说话,安静地听着他回忆往昔:“……那时,念姿还小,却有一手极好的酿酒手艺,我们两人总是偷偷跑到顾家后院去偷念姿酿的酒,若是被抓包了,就一起被她指挥着做这做那……这些事都还历历在目,可现在想想,竟已是那么遥远的过去了。”
怔了半晌,沈风铎才回过神来,苦笑着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完:“朕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兰贵妃又给他斟满酒,笑着说:“皇上能给臣妾说过去的事情,是臣妾之福。”
沈风铎无论对兰贵妃说什么做什么,她大多是一句“都是臣妾之福”,初始听着还顺耳,如今越发觉得索然无味。
沈风铎有些不耐烦地说:“夜深了,兰贵妃若是没什么事,便回去吧,朕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完。”
兰贵妃异常乖巧地站起来,躬身一揖:“是,臣妾告退。”
待兰贵妃离开,沈风铎直接抱着酒壶站在窗边,迷蒙的双眼竟看到圆盘一样的月亮之中,有着宋书琰那张百年不变的寒冰脸,和顾念姿如花的笑颜。
沈风铎有些无力地说:“书琰,书琰……朕真的将你当做兄弟,什么都可以给你分享,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跟朕喜欢上同一个女人?”
念姿,念姿,朕到底是没来得及听你说一句,你到底喜欢谁?
念姿啊,朕将杀你之人送去给你恕罪了,你可还喜欢?
朕目前的处境,或许过不了多久,朕也会来陪你,你欢迎吗?
还是……你已经和书琰……
沈风铎不敢再往下想,他仰头一口将酒壶中的酒倒入喉中,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醇香的桃花酒,这么猛灌下去,也是非常烈性的。
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对着月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宫里的人都以为皇帝疯了,罗春想上前劝说皇帝,却又不敢,终究只是远远看着。
次日清晨,宫中就传出皇帝重病的消息,宋骁带着禁卫军将皇宫守了个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皇帝的寝宫,除非他允准。
寝宫之中,皇帝发着高烧,说着胡话,口中不停地叫着两个人的名字——书琰和念姿。
听到皇帝口中轻唤的是父亲的名字,宋骁的面色一瞬间难看起来,铁青着脸,对跪在他脚下,战战兢兢的御医说:“让他闭嘴。”
御医身子一抖,还以为自己听到了一句弑君谋逆的命令,吓得匍匐在地,丝毫不敢动弹。
宋骁沉默了片刻,耐着性子解释:“只是让他不要再出声,病还是要治的。”
御医这才抬起头,用宽大的衣袖拭去自己额上的冷汗,颤颤巍巍地去给皇帝诊脉,用银针在几个穴位上扎了几下,皇帝果然彻底昏迷,不再开口说话。
御医瞥了一眼镇国公的眼色,发现他并没有任何示下,便走到一旁去写方子,让罗春去着人抓药煎药。
宋骁在宫里守了一整日,皇帝的病情略有好转,只是人还没醒过来,黄昏之前,他便吩咐孙梧盯着,自己则回府陪妻儿。
沈伊坐在灯下看书,瞧见他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宋骁知道她要问什么:“放心吧,只是受了风寒,过几日便好。”
沈伊点了点头,她虽然恨自己的父亲,却还不至于心狠手辣到弑父,听到宋骁这么说,暗暗松了口气。
宋骁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小腹:“放心吧,他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不会对他动手的,再说,如今他若是出事,我们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皇帝来代替他。”
沈伊歉意地说:“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如此为难。”
宋骁伸出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一脸宠溺地说:“一点都不为难,我根本不想谋逆,不想做皇帝,有他在,免去我不少事。”
沈伊点了点头,埋头在他怀中,轻声说:“明日是梦珂回门的日子,这次我总可以去凑凑热闹了吧?”
她故意转移了话题,一则冲淡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二则自从她怀孕,宋骁不准这不准那,她在府里都快憋疯了。
“这些日子,在家闷坏了吧?”宋骁瞧着沈伊已满三个月的肚子,略微有点隆起,“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陪你去汪家。”
沈伊开心地笑了:“一言为定,到时你可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