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见见弗兰克,亲口告诉他:她爱他。
因此凯瑟琳反而盼望快点来人带走她,她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脚步声,任何风吹草动,都以为是那个死神的脚步。
现在脚步声真的传来了。凯瑟琳的心狂跳起来,她强作镇定地站起来,但是她的手脚还是忍不住发抖。
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停住了,门哐的一声开了——凯瑟琳猛地闭上眼睛。
“凯瑟琳·伊丽莎白·加佩,是你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那是一种可以扭曲的,可怖的声音。凯瑟琳心想这也许就是死神的声音。
“凯瑟琳·伊丽莎白·加佩,是你吗?”见凯瑟琳没有回答,那个男人又极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就是她!”一边的监狱检察官雅克道,“就是她——这些该死的封建分子,到这个时候还想负隅顽抗!”
男人没有接雅克的话。他挥挥手:“把她带出来!”然后他大踏步走在前面领路。
雅克指使狱卒一左一右夹着凯瑟琳往外走,凯瑟琳惊慌起来:“等一下,你们说要带我去见弗兰克的!等一下,你不可以不讲信用!”她挣扎着,“放开我!弗兰克——弗兰克——”
雅克讥笑着回过头来:“想见旁多瓦·弗兰克思·波林顿吗?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我保证你们会在地狱里相聚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凯瑟琳叫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个人已经被处决了。就在昨天。”
“你说什么……?说什么……”凯瑟琳停止了挣扎,她已经无力挣扎,任凭这群刽子手将她塞进一辆黑油布的、像棺材一样的马车中。她只是喃喃念着:“带我去见他,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那个男人和雅克交换了一些公文后,指挥马车出发了。
那个男人坐上车后,扯下了头上的斗篷。“凯瑟琳。”他说。
“查尔斯?”凯瑟琳一把抓住他,“弗兰克死了吗?告诉我,弗兰克已经死了吗?”
查尔斯默默无言,半晌,他道,“你想见见他吗?”
“让我见见他,求求你,即使让我立刻去死!”凯瑟琳哭道,但她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流不出眼泪里,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咚”的一声栽倒在他身上。朦胧的意识里,还听得见查尔斯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遥远又不实际——变了音调。
“凯瑟琳!凯瑟琳!”
“她怎么了?”
那是另一个声音,是谁呢,凯瑟琳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只想见弗兰克。现在只有这个想法支撑着她。
冰凉的空气渐渐将她唤醒。醒来的时候,她正被带到一座教堂的坟墓中,凯瑟琳依稀可以辨认出,这是座用白色石块筑成的正方形建筑,高约二十尺,内部隔为两间,每一间都有一扇门进去。从那青铜的墓门里望进去,只见一个阴森森的房间,四面八方都是石壁。有一扇正敞开着。
“这里是波林顿家族的家墓。”查尔斯道,“真是有趣,巴黎人对活人极不尊敬,但对死人却心怀畏惧之心。那个门通向弗兰克先生的安眠之地。”
凯瑟琳听到这话,挣扎着向那扇门跑去。
“该死!”查尔斯和他的同党也跟着向里跑去。
壁龛上还燃着油灯,在耗竭那浮在水面上的最后几滴油;灯罩显出一片青中泛黄的的光泽,火焰在垂息之前突然明亮起来,射出最后摇曳的光芒。
一片昏暗凄惨的光笼罩着墓室中间的一个橡木棺材,四周除了凯瑟琳的喘息声,只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凯瑟琳站在门口。那昏暗的光线,深邃的寂静,深夜中墓室里所引起的阴郁的思想这一切综合起来产生了一种非自然的感觉。
查尔斯的手向前一指,凯瑟琳猛地打了个寒战。然后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她看到了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
雪白的嘴唇不再呼吸甜蜜的气息;那对深邃迷人的眼睛似乎浮在浅蓝色的雾里;一头金发散在腊白的脸颊上;那宽阔温暖的胸膛冷冰冰一跳不跳。被放置在胸膛上的手臂因为痉挛而有些变形;而那只用力的大手——曾经温柔地抚mo自己的脸颊的大手,则伸着直挺挺的手指僵硬地搁在胸前,手指甲已经发青了。
凯瑟琳一动不动,她的视线离不开那具棺材以及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子苍白的面孔。
“凯瑟琳?”查尔斯喊道。
凯瑟琳迷惑地向那个尸体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用眼光慢慢地在整个墓室扫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查尔斯身上;她张开嘴想说话,虽然她的脑子里充满数不清的念头,但是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踉踉跄跄地走到棺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