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说晚上会过来,陈德娣因为他要封妃的事情而沉闷的心一下子又飞上了眉梢。
当天夜里,他宿在了寿德宫,可没等她更衣拆发梳洗完毕,他就已经合衣躺在贵妃榻上睡了,看他那样,她真是一肚子的气,虽然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不要生气,他是皇上,是她的丈夫,她要以他为天,可还是忍不住扯了他一下。
大概睡的不太安稳,一扯就把他扯醒了。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迷离涣散,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在看她,就那样朦胧涣散地看了她很久,然后似乎看清了她,他的眼睛一点点的变回了深沉,他说:“朕有些累,先靠一会儿,皇后先去睡。”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皇上累了就去床上睡,舒服些,这榻虽能躺,却没有床舒服,这样窝一夜,明日早上起来皇上会浑身酸疼。”
他没理她,只慢慢收回目光,盯着窗沿发了一会儿呆,这才站起身,去了床边。
那一晚,她睡里面,他睡外面。
他躺下就直接睡了,别说洞房了,就是一个吻,或是一个拥抱,或是一个触摸都没有。
盯着他侧过去的背影,她想,他应该是极累极累的,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要忙太后之事,要忙朝里朝外之事,大概连喝一口茶的功夫都没有,累成这样,没心情跟她圆房也正常。
那她就等等。
等他忙过这段时间。
反正时日长着呢。
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三年!
这后宫的女子,有几个三年可以荒废!
这后宫的女子,三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美好的青春!
而她最美好的青春,葬在了宫中,葬在了他看似温柔实则无情的照顾下。
若这个人是婉贵妃,三年的时间,他们定然儿女成群了吧?
若这个人是婉贵妃,他再累也定然会缠着她闹洞房。
若这个人是婉贵妃,他舍得让她独守空房这么多年吗?大概一日都不舍得。
他不是累,他只是不爱她。
陈德娣眼睛发红发胀发酸,她原本没想要哭的,一来在陈建兴面前,她哭了怕他担心,二来她觉得眼泪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哭来何益?三来她认为自己能受得住这样的磨难,哪一个人的心不是在千锤磨炼之后变得坚不可摧的?
她自认为她能。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高看自己了。
陈德娣扶着一个椅子缓慢坐下,用帕子狠狠地揉着眼睛。
何品湘看了,轻叹一口气。
采芳看了,也轻叹一口气。
但她二人却什么都不说,这几日,娘娘已经忍到极限了,这一回,怕是忍不住了,等陈建兴一走,怕会哭的昏天暗地。
陈建兴看着陈德娣,虽然她用帕子按住了眼睛,可陈建兴知道,女儿在哭。
陈建兴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是轻声道:“心里不痛快,想哭就哭,不用压抑,人生本就多苦难,没有谁会一帆风顺到底,你十八岁以前没历大风大浪,活的风光无限,这一回让人挫一挫也是好事,老话不是说了吗,经一堑长一智,活的太顺遂,其实并不好。”
陈德娣止住眼泪,低声说:“女儿都明白的。”
陈建兴还是看着她,叹道:“你后悔了吗?”
陈德娣一愣,抬头看他。
陈建兴道:“后不后悔进宫,后不后悔当这个皇后?”
陈德娣摇头,表示不后悔。
陈建兴道:“既不后悔,那就做你应该做的,在家可以哭,但出了门,眼泪擦干,就得狠。”
陈德娣又抹抹眼睛,说道:“父亲教训的是。”
陈建兴道:“爹今天来是想对你说,婉贵妃这次一定不能醒,如果她真的醒了,那也得想办法让她再次睡过去,如今龙阳宫禁严,任何人进不去,可你身为皇后,要去慰问一个妃子,还是很正当的。”
陈德娣是聪明人,一听陈建兴的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陈家既出了手,那这个婉贵妃就一定得死。
没有死在箭下,那就必然要死在阴谋鬼计之下。
陈德娣道:“女儿听明白了,爹放心吧,该狠的时候女儿也不会心慈手软。”
陈建兴点点头:“你做事素来让我们都放心,但还是务必小心。”
陈德娣道:“女儿心中有数。”
陈建兴便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走了,走出两步,陈德娣又喊住他,问:“这次出手的人是谁?”
陈家选定陈温斩来杀聂青婉,这事没有特意进宫告知陈德娣,陈德娣只知道今日一事必然是陈家人所为,却不知是谁。
陈建兴转头看她,说道:“你三哥,陈温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