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越喉头发堵,紧紧攥着手,声音也喑哑了:“那你,还是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跟着小穗回宫?”
“回啊,我不回去还能去哪里?”他故作轻松地道,“我愿意陪着她,哪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肩并肩了,可我也愿意在后面跟着,看她背影踏上玉阶,我愿意看她享受富贵荣华……那是她的命。从我算卦,算出她命格显耀,超乎常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跟她,不可能再有希望了。”
“哪怕你重新回宫后,会更遭冷遇?”
杨明顺释怀地笑了一下:“我不是您,没有大起大落过。我本来就是御马监不起眼的小内侍,就算再回最底层做起,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在宫里,能看到她每天平平安安的,就已经,很安心了。”
江怀越沉默良久,最终道:“好,这是你自己的抉择,我听你的。不管怎样,我还是会尽力保你安全。”
杨明顺眼里湿润,撩起衣袍跪在他面前,道:“多谢督公。小的还想去见一见她,迎接的车队马上就要来了,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江怀越忍着悲伤,点了点头。
*
他带着杨明顺回到那个小院,站在树下,看着杨明顺慢慢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屋子里原本寂静无声,过了会儿,传来了小穗的询问声音。
杨明顺整了整衣衫,温和地道:“是我,小穗。”
“明顺?”她显然悲喜交加,隔着窗子急切道,“你来了?”
“嗯,我……想来看看你。”他说罢,轻轻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去。
房门被掩上了,江怀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
怀着难以言说的心绪,他来到了相思住的院落。
屋门半开着,他推门而入,不见她的人影,转到内室,才发现相思和衣躺在床上,竟然是睡着了。
江怀越放轻脚步,来到床边,慢慢坐了下来。
床头柜子上还搁着未完成的绣品,应该是莲池双鱼嬉戏图景,只是才绣了一半,穿着金红绣线的银针还斜插着。他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有所临近间,忍不住将她看了又看。
还是那么美。
只是眉间微微蹙起,似乎是在睡梦中还含着难以消散的忧愁。
他想到了方才她见到自己回来时候的那种眼神,欣喜着宽慰着,是彻彻底底的深爱,也是完完全全的在乎。只有这样,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惦念着他,只要看到他归来,比什么都高兴。
眼下她安安静静地睡着了,江怀越本可以起身离开,可一旦坐在了她身边,却无论怎样也割舍不下。他屏着呼吸,微微弯下腰,极轻极谨慎地,将她抱了一抱。
不敢真正触及,怕惊醒了她,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他还未起身,身下的人一动,却睁开眼来。
“大人?”相思朦胧间惊了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江怀越一怔,低声道:“你要是困了就好好地睡,这大冬天的穿着衣裳睡着了又不盖被子,不是容易冻病?”
“我想等你的,结果太困了,一躺下就睡着了。”她想要坐起来,江怀越却按住她道:“你太累了,就躺着。”
“小杨掌班找到了?”
他点点头,只是道:“他,去找小穗了。”
相思怔了怔,鼓起勇气道:“大人,您能想办法帮帮他们吗?小穗这样子,是不是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呢?那以后小杨掌班如果还在宫里,天天看到已经成为娘娘的小穗,不会难过得要命吗?”
江怀越望着她,道:“他不愿意。”
“什么不愿意?”相思没明白过来。
江怀越却已不忍再说,这一夜之间风云突变针锋相对,而今又亲历杨明顺那难以解脱的命运选择,让平素冷静镇定的他,都感到重压如山。
“相思……”江怀越怅惘着,轻轻伏身而下,将她环抱在怀,低声道,“我很累。”
她微微抬起下颌,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抚过那秀逸脸庞。
“那你能在我身边睡一会儿吗?”她心疼地问。
“也许,没有时间了。”江怀越遗憾地说着,强打着精神,在她眉心亲了一下。
她抬起双臂将他拥抱,按住后项轻轻压下,噙住了他的唇。
震颤的感觉自心间涌起,他太渴求这样的亲密了。或许在最初还不以为意,可是现在跋涉千山万水,风餐露宿赶回京城,入宫后生死相抗,整整一夜长似一年。
他实在是,太累,太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只有这里,才是他能忘却一切烦忧,重归宁静的家园。
……
缱绻着,温存着,他舍不得放开,想将她揉进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