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烟桥想起来,“和你父母说了?”
他低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惜他这辈子对不起的人,余婉湄排第一位,他的腿伤,废了的手腕,和不在父母身边的十年,只能下辈子再尽孝。
等倪芝出了他家门,陈烟桥进屋里,把刚才收起来的银杏木和刻刀拿出来。
银杏木,质软,色泽弱,易雕刻。
是刻意让谢别巷替他寻的。
以前陈烟桥绝对看不上这样的材质,他喜欢隽永传世的。除了大理石刻,就喜欢用硬木,硬木质坚韧、纹理细密、色泽光亮、合腊性强、切面光滑。重要的是,可以刻意雕结构复杂线条感强的作品,在雕刻和保存时都不易断裂劈损。
为此他和谢别巷苦练腕力,要想雕得好,腕力是基本功。
如今腕力废了,只能刻些软的。
反正是刻给余婉湄,她除了小时候嫌他画得难看,长大后在她眼里,他什么都好。
倪芝过了几日,想着陈烟桥说的话。
给她妈妈去了个电话,其实她之前就试探着说了想法。
只不过倪母态度坚决。
这次有过之无不及,“女孩子家家,纹什么身?有好的不学,你这样还嫁的出去吗?人家会怎么想你?”
倪母想起来什么,恨铁不成钢,“叫我说,你就是和那个冯淼学的,女孩子不像女孩子,让你离她远点你不听。后来沈柯好好一小伙子,成绩好模样好,你非要分手,你就作吧。”
倪芝叹气,“妈妈,我那块疤确实很难看,面积很大,消不掉。”
“那还不是你自己毛手毛脚,医生不是说会慢慢好点?”
“医生也说不会完全消失,他说如果我想纹,再过一个月,就是三个月了,可以去了。”
倪母声音提高了八度,“不准,你先回来给我看一眼。”
倪芝解释,“妈妈,我跟你说过了,我这个暑假不回来,要去实习。再开学我该正式找工作了。”
倪母刚才是气急了,现在也想起来这回事,“你实习啊找工作时候多留个心眼,有合适的男孩子就带回来,不要等到工作了以后都是人家看不上你,跟你表姐一样老大嫁不出去。”
倪芝胡乱应一声,想了想她正在气头上,左右已经报备了要实习,申请了去成都实习正好论文访谈的事情还是不说了,在倪母看来是又和冯淼厮混一处去了。
倪母数落一通,最后说了结束语,“你先再养一个月,不准去。认真涂祛疤膏。”
倪芝知道这次又没做成工作,只能低声,“知道了。”
夏日的白昼漫长,过起来,却是一样快的。
考完为数不多的期末考科目,又交了两篇学年论文,倪芝连何沚给她开的介绍信都提前拿到了。
也就是何沚勤快,其他导师批个条子都找不着人,他们专业有的人说了,要让导师签字,还得寄给游方在外的导师,再等待批条漫长地寄回来。结果学院办公室和教务处已经放了暑假。
倪芝捏着批条,拖着行李。从哈尔滨到成都,飞了大半个中国的距离。
成都的夏季和冬季完全是两样,比哈尔滨这样看似炎热的地方,还要热几倍,就出机舱上摆渡车那一会儿,就被热浪熏得透不过气来。
倪芝之前因为不知何时能拿到介绍信,一直没告诉同样在成都实习的冯淼。
下了飞机以后,才拨电话,“阿淼,你在家吗?”
“在啊,今天休息半天。怎么,想我了?想我又不来看我,说好了成都见的呢?”
倪芝夹着电话,拎起托运的行李,玩心大发,“快了,还要几天。”
嘴上说着,却一路按地址寻过去。好在前段时间冯淼过生日,倪芝要给她寄生日礼物,知道她换了租房的地址。
小区比她想象中高档许多,看来冯淼是开始接活了,手头宽裕。
一个男人开了门,头发乱糟糟,穿着短裤,套了件皱巴巴的衬衫,露出里面古铜色的上半身。
单手撑门,一脸不悦,“谁?”
倪芝再次看了眼门牌,201,没有错。
她心下想着冯淼给地址实在糊涂,万分抱歉地低头,“对不起,我朋友给错我地址了。”
这男人眯着眼睛,到底是没发火,一脸阴郁地关门。
没想到下一刻门又开了,冯淼气喘吁吁地露了脸,穿了件男士T恤当裙子。
“我去。小芝,真是你,我就说像你声音。”
倪芝终于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早知道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了。”
“没事。”
冯淼揉了揉自己一头卷发,把门后站着的男人拎出来,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把衬衫扣子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