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衫中年人端着茶壶,抽着大烟,jīng瘦的身子斜倚在藤椅里,眯着眼睛打量章子莫,声音yīn晴不定:“好哇小六子,你是个藏得深的人啊!”
这是海堤一带赌棚的管事韩爷,为人心狠手辣。
章子莫后背发凉,忙把那锦帕递上去,陪着笑脸:“韩爷,这是孝敬您的!”
那笔横财,让韩爷也颇为心动。他吐出烟雾,依旧yīn阳怪调,望着章子莫冷笑:“这钱,就是刚刚那位夫人给你的?”
夫人?
章子莫清楚这中间的差别。商户人家的富妇,他们叫太太;权贵人家的才叫夫人……
那女子,那般年轻……居然是个夫人?
章子莫恭敬道是,依旧将锦帕举着。
“你小子!”韩爷重重将烟管一磕,尖着嗓子笑,“你在韩爷的地盘,韩爷可亏待过你?你认识白督军的夫人,也从来不知声!”
白……白督军……
章子莫心头微凛,愕然怔住,那锦帕却紧紧攥在手心。
刚刚那妇人说,他像她的弟弟……
他真的jiāo了好运?
可是这样的好运,不能làng费在这等下贱的赌棚里!
他jīng明地垂首,眼睛转了转,才道:“韩爷,小六子不认得白夫人……刚刚那夫人说,我长得像她一个故人,才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救我一命!”
韩爷将信将疑。
章子莫已经不停磕头,将那把钞票全部放在地上,锦帕却紧紧攥在手里:“韩爷,小六子吃了豹子胆也不敢瞒您!我要是认识白夫人,随便去督军官邸谋个闲差,也比如今风光百倍,哪里沦落到在水果行打杂?”
也是啊!
韩爷最终只得承认,这小子今日走了狗屎运,被白夫人善心救了一命。韩爷还以为他跟白夫人有jiāoqíng,能趁机跟白府走些门路呢!
白督军在俞州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他妹妹、一个兄弟和夫人。
那个五少爷,为人冷傲得很,海盐帮试图走他的路子,却被他臭骂了几次;白督军的妹妹与夫人,每每出门都有带枪的副官跟着,生人难近,更别提说上话了。
而白督军,鲜少涉足赌场舞厅、风月场所,海盐帮的百般伎俩都使不出来。
像他们这样大的帮派,如果白督军肯稍微睁只眼闭只眼,在俞州也是一手遮天的。
可是,白督军府简直是铜墙铁壁,攻克不下。
“去吧去吧!”韩爷烦躁将章子莫赶出去,却将白夫人赏他的钱扣留下来。
章子莫身上骨头都酸疼,嘴角血迹犹gān。他攥紧那丝帕,珍贵藏在怀里。
“算命先生说我今年要jiāo好运,原来不是混我!”他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jīng明,勾起笑意,“白夫人说我像她弟弟,说我该有更好的前程!我该去海盐帮碰碰运气了!我该有更好的前程!”
他这样的出身,指望不上旁的出路了。
……
“你怎么认识那孩子的?”李方景犹在问画楼。
“他是个卖水果的。削水果的手艺非同寻常,我见过一次,印象深刻……”画楼淡淡道。
“那孩子一看就机灵,可惜,是个赌徒!”李方景暗示道。
画楼莞尔:“如今这世道,没有赌徒那般不翻身誓不罢休的劲头,也难成大事!”
李方景微愣。她看事qíng的角度,总是跟旁人不同。而且他隐隐觉得,她看人很准,那个孩子,说不定就将来真能成气候。
李副官沉默不语。
白云灵与卢薇儿的车子先到官邸,画楼与李方景迟了她们十分钟。
坐了一会儿,李方景就跟着副官去了白云归的书房,闲谈了半个钟头才下楼。
画楼留他吃晚饭,他也不客气。
他也留学过德国,跟白云归、卢薇儿、白云展都有话说,饭桌上一时笑语嫣然。连慕容半岑也盯着他瞧,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李方景这样漂亮的男人。
白云展傲气得紧,却对李方景的话题很感兴趣。对于德国,很多的地方与资料白云展没有本事看到,李方景却可以……
卢薇儿更是一脸沉醉。
画楼与白云灵偶尔笑笑。
吃了饭,他邀请白云灵出去走走,还说俞州有新开的舞厅,很多大户小姐、夫人都去,不是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清净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