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半岑便头,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仿佛是烈酒,可以浇灭他心头的恨意与烦躁。
“以后,那个慕容花影别让她上门,我瞧着她就讨厌!”慕容半岑最后道。他也看得出花影的不规矩,可这些话不是他做弟弟的能开口告诉姐姐。
回头也不能跟妈说。妈的xing子怯弱,告诉妈,妈肯定担心得夜不能寐。
画楼笑容便清淡了几分,她回眸,冲楼上书房的位置看了一眼,又露出欣慰笑意,道:“我心中有数的,半岑,你放心!”
当年慕容半承家同苏莹袖是同窗,两人你侬我侬,缱绻qíng深。后来回到霖城,才知道父亲更加倚重老二慕容千叠,心中愤愤不平,又害怕慕容千叠夺了自己应该继承的家产。
他是第一任太太的儿子,千叠是第二任太太的。虽然两位太太皆不再,老爷子却明显疼爱千叠几分。
自己外出求学归来,发觉家族生意很多重要的机密他无法接触,而老爷子会跟慕容千叠商议。
原本想着出国留学的慕容半承顿时决定留在霖城。
他心中揣测,他要是离开了,以后家产全部都是慕容千叠的。
霖城有个新起的大户,姓陈。
陈家老太太最疼爱的三女儿,养的刁钻霸道,却也有几分姿色。最可喜的是,陈氏看上了慕容半承,几次托她哥哥来暗示。
陈氏根基不深,他们家有位叔伯在前朝太后娘娘跟前谄媚奉承,得了高官厚禄,陈家也一人得道jī犬升天。
慕容半承看中了陈氏的身份背影,决定割舍小儿女qíng长,跟陈氏结婚。
当苏氏把这些隐qíng告诉画楼的时候,画楼没有太多反感。男人总是打着爱qíng的幌子玩弄女人,而后还是会选择功名利禄,不是什么新闻。苏莹袖自己单纯,看不出慕容半承的为人,说这件事是谁的错,画楼无法评判。
慕容半承有心同她相恋,最后又变心追求富贵,想娶个娘家背影qiáng悍的妻子,为自己以后在慕容家的地位找个靠山,是他不负责任。
遇人不淑是人祸,苏莹袖那时不过涉世不深的花季少女,如何能躲避?
她未婚先孕,娘家兄嫂要她堕了孩子,她吓得连夜跑到霖城找慕容半承。慕容半承却也劝她放弃孩子,他替她找个小宅子住下,安安静静等几年。等他根基稳定了,再娶了她做姨太太。
那架势,倘若苏氏不肯为了他的锦绣未来做外室,便是辜负了他,便是不够忠贞。
苏氏念了几年书,学了几分礼义廉耻,更对慕容半承的话瞠目结舌。她来到霖城,并不是想做他的外室,更加不想做他的妾。
娘家回不去,慕容半承又口口声声告诫她别把事qíng闹大,将她反锁在屋里。
苏莹袖那时想,慕容半承定是希望她死。她死了,他和陈氏小姐的婚事便无阻隔了。
钻了空子跑出去后,苏氏跳河自尽。
当时河上有条画舫,两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饮酒作乐。见月夜下秾艳女子投河,便救下了她。
半明半暗的画舫船舱,苏氏冻得浑身发抖,换了件渔家的粗布衣衫,裹着厚厚棉被才有jīng神。
前途看不到希冀,她只知道哭。对面又是男人,更加不敢抬头,只是埋头落泪。
那两个男人都四五十来岁,声音里带着安定人心的醇厚。
其中一个劝苏莹袖:你这般年轻,怎么想不开?人一生总会遇到绝境,咬牙挺过去,才能绝处逢生。
苏莹袖哭得更加伤心yù绝。满心的疼痛和委屈找不到人诉说,当着陌生人,她亦不顾及,一股脑儿说了自己与慕容半承那点事。特别是说到她预感自己爱的男人要为了前程谋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苏氏泣不成声。
安静下来,才发觉对面的人都沉默不语。
最后他们帮她找了客栈安顿。
后来才知道,那两个男人,一个是慕容家的老太爷,一个是白家大老爷。
自己儿子丑事被外人知道,而且那个外人是自己挚友。这女子又怀着他的长孙。慕容老太爷试探过慕容半承的态度,他对娶陈氏势在必得。
年轻的男子不经历世事,想出来的计谋有些可笑,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可他想着对抗自己兄弟,找个权势滔天的外家,也是人之常qíng。
苏氏知道自己遇到的是慕容家老太爷后,从此不再说话。
好几天后,她终于想通了,拉着老太爷的手哭,求他别杀她,她愿意远走他乡,不耽误慕容半承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