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她叫龚娴儿,颜料世家龚家,你知道吧?她在家排行老九,大家叫她龚九小姐。”白云展声音越发低沉,“每次宴会她总缠着我,又说得一口流利德文。她约我喝茶看电影,十次我也去了三四次。年前我住院,心qíng挺差,她经常去看我,我颇为感动,便觉得她是个能相与的,前段日子还主动约过她一回。”
画楼静静听着,心想原来是些儿女私事,也不放在心上,表qíng很恬柔,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可我不喜欢她,只想当成普通朋友相处,她却想着和我订婚。”白云归眉头蹙得更深,“前几天她总是给我写信,约我出去玩。她跟我表白后,我不想给她希冀,就再也没有赴约。她却是电话、信每日必到。爹娘想让我早点把婚事定下,看到有小姐给我打电话,追问是谁。这样下去总不好,三天前我见了她。我们约在三元桥那里的戏院,跟她说明之后,她当场就哭了起来。我怕麻烦,见她有司机和随从跟着,便先回了家……”
事qíng好似跟画楼想得不同,她神qíng认真了几分,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昨天去跑新闻,三元桥那边死了人,模样依稀是龚娴儿的那个随从。”白云归脸色有些发白,“昨天、今天准时的电话和信都没有来。大嫂,你说……”
画楼眼波静籁,沉吟半晌才道:“你没有派人去打听龚小姐是否在家?”
“我没有……”白云展说到这里,神色有几分尴尬,“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怕贸然行事怕把事qíng弄得更糟,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
画楼微愣。
她眉梢不觉有了淡淡笑意。
白云展被吴时赋打了一顿,整个人好似豁然开窍了。从前要是遇到这种事,他定会很大男子主义胡乱处理一番。
在俞州这一年多,经历这么些事,他终于对自己有了领悟:他不会谋算。善良有余,心思不足。
非要去做自己不擅长的,最后替他收拾残局的还是画楼。
既然如此,那些所谓男人的自尊自傲完全无意义,等到画楼帮他善后,才是真的没面子。
还不如先告诉她,让她帮着出主意。陆冉的事、罗疏烟的事,都是画楼帮他逢凶化吉。
却还是觉得尴尬,不想让白云归知道。依着白云展对白云归的了解,他教训人的时候丝毫不留面子,说话直接且犀利,让人很难堪。
他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和画楼见面。
家里人都来了俞州。要是有人撞见两个年纪相仿的叔嫂见面,又没有大哥在场,多心的只怕要说出些不中听的话,画楼心里肯定不舒服。
况且流言蜚语多了,大哥会怎么想画楼?
他才选了这么间隐蔽的咖啡馆。
如果是平常事,在家里见见就可以了。这件事,白云展不想让爹娘知道,怕他们担心,才想着在外面见画楼。
可高档地方熟人多,俞州风气再开放,画楼和小叔子见面,难保有些人不会恶意渲染。
能避免的麻烦,白云展想着尽量避免,这也是他从画楼行事风格里学到的。
“你说,你和龚小姐是在三元桥见面,结果她哭得你心烦,便先回了家,把她留给司机和随从,第二天却发觉三元桥出了命案,死者像龚小姐的随从。这边,龚小姐也再没有给你写信?”画楼敛住心绪,把事qíng经过跟白云展重新确认。
白云展颔首。
“倘若龚小姐有不测,你是最大的嫌疑人。”画楼直言不讳。
白云展又颔首,道:“我知道。可是大嫂,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画楼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道,“你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能耐!”
白云展蹙眉,不悦的瞪了她一眼。
画楼笑起来。
瞧着她笑,似四月海棠花蕊般妩媚,明艳又娇慵,让白云展觉得事qíng好似并不严重。她的笑容轻盈明快,给了他力量,让他紧绷了两天的jīng神松懈下来,也不禁微笑。
他终于笑了,画楼才松口气。
“怎么不告诉督军?”她不解问道。
白云展讪然:“他说话不中听。再说了,我又没有做错事,只是那姑娘实在烦着我,我才去见她,跟她说清楚。她有随从跟着,我又不是将她一个人抛下,可到了大哥那里,又是一番冷嘲热讽,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别告诉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