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踮起脚,搂住久世的后颈与后脑勺,用力将他的头压向自己。久世的额头被贴在猫的额上。在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双蓝碧玺色的眼睛里锋利的情感与缠绵的欲念。它们交织在一起,令这张熟悉的脸显得那样陌生。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猫。
赤裸而温暖的身体贴上来,久世下意识打了个颤。猫似乎觉得很有趣,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微笑起来。
然后它吻了久世。
猫的吻技——如果一只猫可以有吻技的话——非常熟练。它蛮横地挤开久世的嘴唇,在久世来得及合上牙关之前侵入了他的口腔。那种在技巧纯熟与胡搅蛮缠之间微妙游移的吻法很快将久世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唾液和温暖在舌与舌之间交换,他几乎无法呼吸。
猫的一只手停留在久世后颈,另一只手沿着浴袍的缝隙搂进去。肌肤相亲的触感就像是微小的电流,每寸被抚摸的皮肤都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不甘地喧嚣着索求更多。久世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但他无法发表任何评论,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他的全部意识都被那条伸到嘴里来的舌头搅乱了。
在久世彻底窒息之前,猫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他。猫志得意满眯起眼睛,似乎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趁着那个瞬间,久世猛地推开了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跨两步躲进浴室,敏捷地将门反锁。那种窒息得头脑发昏的感觉终于消退些许,久世倚着门板滑坐在地面,听到自己快速而尖锐的心跳。
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久世胡乱地数着自己失调的呼吸,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门外的猫显然被久世的落跑气着了,沉寂片刻后,响起了猛烈的拍门声。久世充耳不闻。
这只猫……疯了吗?久世心有余悸地想。他的嘴唇因为刚才的亲吻而轻微红肿起来,左肋处微微刺痛,是推开猫时被猫的指甲划伤的——要去打狂犬疫苗吗?乱七八糟的问题像一场大雨迅猛地砸在久世的脑海。他应接不暇,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甚至不知道门外的拍击声是何时停止的。
“……你跑什么?”
猫的声音通过门板传过来,失真后有一种陌生的厚重感。久世不想搭理它。但猫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它开始骂久世。“懦夫”、“胆小鬼”、“混蛋”,猫总共学了这几个贬义词,就在那里翻来覆去地用,之间夹杂着必然是脏话的喵喵声。
久世听得头晕。他不想理会,但注意力无法不被猫的声音吸引。他微恼地回应道:“我不想被一只猫性骚扰!”
猫还没学过“性骚扰”这个词,但它被这句话里另一个词刺激了:“猫?说好用对待人的方式对待我呢?”
“就算是对待人,你会跟街上随便一个人亲吻吗?”久世反驳道。
猫沉默下来。片刻后,传来一声极大的踹门声,久世几乎就要以为门会被踹倒。他确定自己听到了木头不堪重负弯折的声音。但猫没有再继续动手了。门的那边彻底沉寂下来。久世将后脑勺抵在门板上,尽量平缓地呼吸着。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或许猫已经离开了……久世如此考虑着,小心地站起身。他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握在门把上的手随着脉搏神经质地颤抖着。他缓慢地转动把手,金属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久世退开半步,将门拉开——
猫就站在那里。
久世被吓得汗毛倒竖,猛地退后了一大步。
“我只是街上随便一个人?”猫阴沉地发问。
当然不是,久世想。但是他没说出口。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一只性癖奇怪、还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猫。
——猫。不行的吧。
久世注视着他的猫。它那样生气,蓝碧玺色的眼睛瞪得浑圆,其中盛满了愤怒。若是仔细去看,还有相当的委屈。猫的前肢紧紧攥着,关节处已经有了青紫的淤血。再往下,小腿上有好几条被木刺划伤的细小痕迹。
这只猫多灾多难,这个冬天本来就已经受过那么多伤了,不应该再留下更多疤痕。久世想将它抱起来,责怪它不懂得照顾自己。他们会争吵然后和解,猫聆听他的想法,他考虑猫的要求。他们会在某个时刻到达平衡点,彼此体谅,抵达一个快乐的结局。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是猫,所以不行的。
久世现在没那么清醒。他的头脑轻微发热,心跳也快得无法忍受。他几乎要感到疼痛了。
长久没有等到久世的回答,猫的气势也渐渐消融了。它的肩膀轻微地塌下去,像一座塑像在长久的岁月磋磨中丢失了棱角。猫喃喃道:“……我不懂你——你不想要我吗?你明明很喜欢主动碰我,刚刚接吻,你也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