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的胡茬掩不住他飞扬的唇角,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笑道:“四十八抬可够?”
我知他又在逗我,咣当一声把他关在门外。
倚在门上,整颗心风中凌乱。
“铛铛铛……”轻扣木门上铁环的声音。
霍地开了门,“你还不快走,又有什么事?”
“我的手套忘记了。”他眉目含春,嘴角上扬。
我忙转身进去,把手套拿出来递给他,他却并不戴在手上,而是揣进怀里。
“笨蛋,那是戴手上的。”我抿嘴笑他。
“呵呵,我舍不得。”
我看看外面冰天雪地的,若是饿着可怎么行,犹豫的摸出玉貔貅:“要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路上万一遇到什么事,也好先当了救急,回头再……”
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眸中氤氲着怒气:“你若不要,我就把它砸烂。”
“那你……”
“放心,挨着景安县的就是郭安县,中午就能到,我去找个朋友混顿饭吃,借匹快马,晚上必定能到临川州府。”
他伸出手来把我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翻动手腕在他手心轻轻一挠,他会心一笑捏住了小拇指。
“三日内必到的。”
我低头踢脚边的小石子,低声道:“最恨说话不算数的人。”
他笑的很激动,竟似这句话是我给他的保证。
“进去吧,把门锁好,以后再遇到我这样的人,不准救了。”
错愕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
“你走吧,我看你转过街角就进去。”
短短的几步路,他回了三次头,我终究受不住怕自己哭出来,关了门跑进屋里。那天傍晚,表叔、表婶和柳韧、表弟满载而归,所打的猎物卖了足够换来一年的花销。
那三天,他们忙着该扒皮的扒皮,该卖肉的卖肉,因为送走了我们,表叔就该回漠北老家过年了。
我却一直精神恍惚,尤其是第三天,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时到门口张望,柳韧都奇怪的问我:“姐姐,你着急去京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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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的阳光愈发暗淡了,他低沉的声音有着悦耳的磁性:“嫣儿,那时你可曾盼着我去找你?”
“恩,整整盼了三天,只是……你终究没有来,也没有派人来。晚上,我一宿没睡着,想了很多。也许你只是一时兴起,回家之后就忘记了;也许经过仔细的推敲,你觉得我不适合;也许你家里人不同意,你也就放弃了。总之,我们终究是有缘相见,无福相守,第四天姨母家的马车就来接我们了,我不断回头也没有看到你的影子,我想:天意如此吧,姻缘的事不比别的,终究是无法强求。”
他安慰的在我额上一吻,收紧臂弯:“嫣儿,你可知道我回到那里没找到你,心都碎了……”
他摇着头,下巴磨蹭在我的头顶,语气低沉似乎是不愿回想那段伤心的往事。
“那天中午我到了郭家庄找到郭老将军家,吃了午饭,借了一匹快马直奔临川王府。找到五哥以后,跟他说我喜欢一个姑娘,要娶她,让他帮我准备彩礼。他把我教训了一顿,说我离家出走之后,母妃急坏了,央求父皇派了好些人出来找,却一无所获。她以为我会去找五哥,没想到临川王府并没有我的影子。五哥先派人给宫里送信,报平安。然后叫我休息,说他会安排。我以为他吩咐下去准备东西了,也就高高兴兴的睡下了。
第二天,大雪压塌民房,他忙着想解决的办法,安置灾民,我也去帮忙。第三天一早,我兴冲冲的去问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得到的答复却是:这件事必须等宫里的回信。
我恼了,跟他吵了起来。说已经答应了姑娘三日内送去四十八抬彩礼,他却说敢私定终身的人必定不是良家女子。我受不得他污蔑你,朝他怒吼,最后我说:‘这四十八抬算我借你的,他日你来京城就来我九王府把东西拉走。’
我们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这是第一次大吵,五嫂都吓懵了,不知该劝谁。他也朝我嚷:‘你哥是个小气的人吗,是在乎这些东西么,一个山野乡间的女子怎么就骗的你死心塌地,她究竟什么来路你清楚吗?’
我无心与他争辩,只怕三日内不到你会生我的气,就牵马出来,对他说不劳他大驾,我自己去解释清楚。
五嫂拉着马缰不松手,生怕我们兄弟不欢而散,又劝五哥派人去打听一下。
于是五哥派人去了,我以为那些人晚上就能到景安县的,谁知五哥并不重视我们的三日之约,那些人不过是去郭安县公干,顺便打听一下你的事。
第四天晚上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便急得跳了脚,要亲自去看,彼时我九王府的随从、护卫已经都赶了来。五哥不愿我兴师动众的把这件事闹大,死活把我劝下,说人又跑不了,早一天、晚一天又如何。
第五天他们回来了,说昨日中午到的景安县,找到了我说的那户人家,那是一家猎户。家中只有一个儿子十二岁,并无女儿,前几天有亲戚家的一双儿女在那里暂住,不过上午已经被别的亲戚接走了。”
他身子微微颤抖,手臂把我勒的生疼:“嫣儿,你知道吗,那时我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傻了,我的嫣儿走了,她不见了……五嫂还算清醒,她问那姑娘去了哪里,他们说不知道。
我二话没说,骑马飞奔,当天傍晚到了那里。我想问问你表叔一家,是谁接走了你,我好去找你,可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大门紧锁。不知为什么,他们一家已经收拾了东西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我看着我们住过的房间,睡过的床,做饭的锅灶……嫣儿,我恍然觉得你就在我面前笑,心中狂喜,我说嫣儿你听我解释。可是……伸出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我抱你在怀里却只是空荡荡,耳畔回响着你那句话——最恨说话不算数的人。找来了县令、里长,邻居,可是他们都说你表叔一家是猎户,平时很少住在家里,与人们不甚交往,也不知有什么亲戚往来。”
他的声音竟有了几分哽咽:“嫣儿……我把他们轰出去,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屋子里,回想着从前的一幕一幕,看你做手套的针线钵,看你做饭的灶台,就好像你还站在那里,回头抛给我一张饼,说这就做一根丝……墙角还码着我劈过的柴,可是,我的嫣儿却不见了,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瓦是勤劳滴小蜜蜂
50
50、坦诚相见 ...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还有清新的男子气息,他像一颗多么璀璨的星星,曾那么短暂的出现在我的夜空里。他给了我快乐和沉沦,亦给了我无尽的相思和折磨。
时间缓缓地流逝,我们都像雕像一般,倾听者彼此的心跳,一动不动地抱住想念已久的人儿,默默回忆着快乐并痛苦的时光。
无声抬眸,正对上他深情而忧郁的目光,暖暖的笼罩着我,他给予我的感觉,是任何人无法给予的,他是唯一不可替代的爱人。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默了默,却还是他接着说道:“我听说接你的马车往北边走了,于是策马狂奔了一夜,却没有追到你。后来明察暗访,才知道那辆马车是来自京城的。于是,我就开始打听谁家有几个姐姐妹妹,叫什么名字。几次狂喜、几次失落、如今总算修成正果了。”
“那时我爹刚刚获罪,心中总还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表叔一家原本就打算去漠北的,必定是见有人来打听我的事,害怕是受父亲的事情牵连,才急急的连夜走了。”
他对这个问题倒不是很关心,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买那副字的时候,我的失望就不必说了,后来在街上我见到一个背影十分像你就追了两条街,因为之前认错过人,才没敢贸然相认。后来你进了太傅府,司马青云跟我说是珠花店来送珠花的,我挨个去找寻,最终一无所获。后来在马球场捡到你的帕子,我想必定是你来找我了,欣喜若狂,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在球场门口等你,直到心一点点凉了也没见到你的影子,后来看到了画像,我毫不犹豫的冲向人群,却还是没有见到你。”
他低头,点点滴滴的吻落下,凉凉的触动心弦。
“嫣儿,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跟我耍小性子,躲到树林里,就挨个去找,轻轻唤你的名字……我不让别人跟着,只想自己找到你,期待着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也好,哭也好,我便可以拥你入怀,细诉相思之苦,可是……”
“不要说了。”他的心我怎会不懂,纵使他未付三日之约,我不停的劝自己要忘记、忘记,只当那是一个梦。
可是时光流逝,新人旧人,兜兜转转间一年过去,终究没有第二人入我眼中,进我心房。即便逼迫自己不再想他,他却在梦中多次出现,或嬉笑、或忧伤,一声声嫣儿……不停的唤着我。
从前我不懂情爱的意味,而今才体会了淡淡的相思酸涩苦辛,既然有缘再重逢,就该珍惜这段情缘,享受相亲相爱的甜蜜,而不是庸人自扰的制造痛苦。从今日起,我便是要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为他着想,而不是胡乱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