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姜莱又叫了一声,紧了紧尤老太的手,侧身从裤兜里掏出小护士还给他的那枚发卡。
发卡是纯银质地,上面镶嵌着几枚深浅不一的蓝色碎钻。姜莱辨不出首饰价值,就觉得做工精巧应该也不便宜。
他俯身,为尤老太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而后手脚笨拙地把那枚发卡别上老人发丝。
“我知道你只是说不出话,心里什么都明白,”姜莱帮尤老太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强撑出一个微笑,“但最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您还有小武,还有我妈和我。我们不会不管您的,小武还需要您。您很爱他的对不对?”
姜莱手指在尤老太布满点滴针|孔的手臂上轻轻按摩,“家里来了新人,是个小姑娘,挺聪明的,我们一起照顾您,您振作一些。大夫说了,您要是恢复好的话,没准儿还能下地自己走路。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外面逛逛。”
大概是被姜莱的话语触动,尤莲花老太太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姜莱感觉到了,目光转移到尤老太脸上,对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一时欣喜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才那句“没准儿能下地自己走路”,是姜莱骗人的。医生的原话是,“往后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奶奶,”姜莱搓着尤老太的手臂,笑起来,“您再动动,我看看。”
这一次,尤老太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能再让指尖跳动,反而是从喉咙里不清不楚地咕哝了一声。
有反应总是好的,姜莱转身去叫北小武。
北小武也准备第二天回学校上课,马上期末考试了,这一次的成绩对能不能考上一中来说挺关键。
他听到姜莱的叫喊,连忙起身跑了出来,两人一起扑到老太太床前,心里七上八下。
“您再动一个呗,动一个呗。”
尤老太被这两个傻小子弄得憋红了脸,喉咙里一直咕哝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
姜莱一连失踪小半个月,班上的同学们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期间只有孙竞给姜莱打过一个电话,姜莱那时正忙着处理北天贵的后事,简单地说了,孙竞听得出他情绪低落,也没细问。
两人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姜莱才给孙竞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孙竞听着也挺难受。
“小武太可怜了啊。”孙竞说。
姜莱微微点头,而后又猛烈摇头:“小武比我想象的坚强多了。”
“那么大点儿孩子,真想帮帮他。”孙竞说。
姜莱笑,“你想怎么帮?”
孙竞耸肩,“不知道,这么大的年纪,大概最怕别人的同情了吧,所以想帮他又觉得很难把握分寸。”
姜莱同意孙竞的观点,其实对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十五六岁时自以为是个大人了,什么事情都能扛,结果呢,不过是别人眼中的可怜虫。
“要不把我奖牌抽一个给他吧。”孙竞斜睨着姜莱空了的餐盘,把自己的往前推了推。
姜莱毫不客气夹走孙竞盘子里的鸡蛋块,笑,“就你有奖牌是不是,太得瑟了吧。”
孙竞也笑,“那能怎么办,毕竟我除了奖牌也没别的什么。”
两人说着,汤老师端着餐盘从教师用餐区那边缓缓走来。
姜莱隐约觉得老汤这是来找自己的,给孙竞使了个眼色。
孙竞敏锐地回头,与汤老师目光相对。
“就吃这么点儿啊,”汤老师把自己端着的餐盘放桌子上,里面全都是从教师餐厅打的鸡腿排骨,“来给你们加点餐。”
汤老师笑着,坐在了孙竞身边。
姜莱毫不客气地从盘子里夹了根鸡腿啃着,“谢谢老师,我还真是好久没好好吃顿肉了。”
汤老师笑眯眯吸气,“嗯,看着还真有点儿瘦了。”
说完,他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封信,给姜莱。
姜莱一个激灵,有点怕这几天不在学校,女生写给自己的情书被老汤查获。
“这什么?”姜莱假装漫不经心。
“信啊。”汤老师笑着推到姜莱面前。
姜莱又假装淡定地抽了张纸巾,囫囵擦了擦油手油嘴,“什么信?”
“你自己拆开看看吧,本来想十八岁生日那天当礼物给你的。”汤老师笑笑,眨巴着眼睛看孙竞,“看我干嘛,鸡腿他不香吗?”
姜莱到吸一口凉气,“老师,我怎么了值得您兴师动众地写信给我,简直惊恐万分,不大好吧。”
汤老师靠上椅背,笑,“我在班级群里发发鸡汤就是极限了,哪还有心思专门写封信给你。这是邵芳华团队绘画展的邀请函。”
姜莱瞬间把心提到嗓子眼,这比收到情书、鸡汤什么的让人振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