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淮把信折叠整好后收起,抬头看了眼宋以乐:“今天早餐吃什么?”
“你看完了?”宋以乐擦擦手,把炉子熄火,剩下牛奶在搪瓷锅里咕咚咕咚闷响,“面包鸡蛋牛奶,我的厨艺只允许我做这些啦。”
顿了顿,宋以乐又嘟囔:“果酱要蓝莓还是桃子的?”
“桃子的。”
信来自沈云淮无比熟悉的F国,是他进修时候的大学,邀请他参与一年一度的国际创新设计大奖。沈云淮想也没想到,自己毕业前交上去的那幅作品竟然被他的同门师兄给交上去参了赛,甚至还在沈云淮半退休离开设计老本行快两年后,得了个优秀设计师奖。
挺造化弄人,虽说他现在空闲时还是会从老雇主那接些设计图纸画画以免哪天酒吧的赤字填补不过来,多点儿存款防身也是好的,只是而今这个大赛的名额,怕是要打破现在宁静致远的生活了。
想到这儿沈云淮咬着面包深深地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宋以乐笑了笑。
“总感觉被坑了。”沈云淮咬了口面包,“我要不去吧迟早也会被掘地三尺找出来,我要去吧,明天酒吧就得改成工作室了。”
“挺好的呀,沈哥你又不像我,是真讨厌设计。”
沈云淮哑然,沉默了一会儿不晓得说什么的时候,宋以乐先开了口:“啊虽然我讨厌设计,但是我喜欢沈哥你的设计,更喜欢你。”
第18章 □□凡胎
沈云淮最后还是决定出席颁奖礼的。等机票订好行李都收拾稳妥,沈云淮准备带上他的小尾巴宋以乐一块儿到F国去,为期十四天,过了圣诞再回来,幸运的话他们可以看见落雪的浪漫之都,可以在雪花纷飞的巴黎铁塔下接吻。这天沈云淮在酒吧里忙,宋以乐百无聊赖地在家把长长一串行李清单又谨慎地检查了一遍,沈云淮常喝酒胃不好,想到这点宋以乐临时出门了一趟到药局买了一盒溃舒平锭。
回程的时候沈云淮恰好给他来了电话,宋以乐便顺道报告了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电话那头笑了笑,说:“你有什么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就是特别想看塞纳河。”宋以乐顿了顿,“梁静茹有一首歌,叫《Cest la vie》的,有听过吗?里面有句歌词,塞纳河的水是心的眼泪,流过了你笑的每个样子。”
沉默了半秒钟,沈云淮低声地笑:“好,我们去塞纳河。”
又聊了些有的没得,电话那头还传来小陈震耳的打招呼声,而后沈云淮道了声要去忙,宋以乐也还没来得及嘱咐他回家吃饭,便挂了电话。H市的隆冬,不带水汽的风呼啦啦地往脸上刮,把宋以乐的脸吹得像抹上了曾薄薄的胭脂,像一层近乎甜蜜的薄红,他系着围巾紧了紧脖子,又把半张脸往里埋,快步往家里的方向走。前几天才下过入冬以来最盛大的一场雪,还没化尽,屋檐走道是一片残白。
好不容易迎着风雪走到家门口,宋以乐才顿然发觉太阳穿过沉甸甸的云层探出了道光,他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嘴角,刚把钥匙从兜里拿出了,却闻“哐当”一声,本该挂在钥匙上摇头晃脑的兔子钥匙扣摔在地上,被小石子敲掉了个兔耳朵。
那是沈云淮前段日子给他的钥匙挂上的,宋以乐的是粉红色的兔子,而沈云淮钥匙上的是灰色的,笑得一脸憨厚的狼,花了好几百块扭蛋才扭出来的限定情侣款,哪怕宋以乐笑骂他败家,沈云淮还是喜滋滋地一脸邀功地给宋以乐的钥匙添上新姿色。
宋以乐顿了顿,暗自再内心遗憾了一会儿,正准备弯腰拾起来,握在掌心刚升了度温的手机响了。
来电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备注,宋以乐沉默地看着上头「妈妈」二字闪烁了会儿,才把绿色接听键向右滑了过去。
“喂,妈。”
料峭的寒风中,本在枝头喋喋不休啁啾的鸟像是被铃声划破了宁静,扑棱着翅膀一头扎进阴郁不见光的天空。
“乐乐,你来一趟B市吧,你爸出事了。”
宋以乐听着电话那头声音在空旷的回响,夹杂着电流有一下没一下的滋滋声,顿时觉得一股寒意由外而内,掐住了他本生机勃勃的心脏。
沈云淮带给他的那点儿春意,随着云涌,一并消散殆尽。
等沈云淮接到电话回到家中,宋以乐垂着头紧抱着胳膊在门口等他。
“以乐。”见了面不着半分钟,沈云淮刚想伸手去把人拥进怀里,宋以乐却像孤舟逢岸似的紧抓着沈云淮的胳膊,瘫坐一般滑到地上。
沈云淮见状内心一惊,忙地把人连拖带拽进怀里,现在的宋以乐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浑身失去了支撑着站立的力气。沈云淮从没见过这样的宋以乐。打从认识开始,宋以乐刻画在他记忆里的形象永远是开朗乐观的,像一个亘古长明的月,哪怕没有白日般灼目的光,却是黑夜里离不开的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