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武将,可魏康到底是天子近臣,话说起来滴水不漏,让人无从辩驳。
“我不过是,”阎煌看了君微一眼,“陪她而来。”
君微还沉浸在“他是储君”的震惊里,一时不解,人已经被他带到魏康的马边,就势抱上马背。
“借统领马一用!”说罢,扬鞭而去。
魏康看着那二人背影,缓缓起身。
“统领——”
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现下这局面,举国上下怕也只有这位太子殿下还有可能力挽狂澜了。只是,不知道他身边的小姑娘是什么来路?怎会与那不可言说的常曦公主一般模样?
“全员戒备!”魏康起身,朗声道。
“是!大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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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长路,两侧是高高宫闱。
马蹄踏过,溅起水花。
行色匆匆的宫人被马所惊,见是大统领的马,纷纷让开道来。
一路畅行无阻。
待得马停在勤政殿门外,阎煌翻身下马,双手要接君微。
她坐于马上,杏仁眼里波光潋滟,“你……当真是太子?”
“我是谁,你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是被放逐穹隆,拖着生母灵柩孤苦无依的半妖少年。
是威震西荒,叫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魔族尊主。
是逍遥度日,以逗弄小妖怪为乐的浪荡公子哥。
他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摊开在她的面前,世界之大,再没有第二个人比君微更了解他的过往。
“我以为,你和苏将军再也没有见过。”君微艰涩地吐出苏印的名字。
她没有管苏印叫沣帝陛下,而是叫苏将军。
这个略显奇怪的称呼,立刻被阎煌察觉,他不由睇着小姑娘的眼睛,“微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进这个宫殿之前,你还可以后悔。”
他以为,小妖怪是在犹豫是否真的要站在先生的对立面。
谁又能明白,此刻君微心中的惶恐——她本以为苏印百年前就已经抛弃了大狐狸母子,所以虽说是父子,可也与陌生人无异,完全没想到他竟会立阎煌为储。若真若此,往后,大狐狸是迟早是要回到这王宫来的。
躲不过,要与苏将军面对面。
面对,那段她本已完全忘记的过往。
“微微。”阎煌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冰凉,“你在害怕?”
君微摇摇头,扶着他的胳膊跳下马来,站在他面前,“这阵我是一定要破的,阻止先生犯下不可挽回的错是我的责任……可是大狐狸,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等着杀阵破了,我们就离开长庆,离开皇宫,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要求听其实很奇怪,她刚刚知道了他的储君身份,明知他迟早是要回来继位的,却如此要求,这与君微平素的乖巧懂事相差甚远。
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阎煌何等玲珑心思,立刻有所察觉,“你想躲谁?魏康?还是——”
君微连忙打断他,“我没有躲谁!我只是,不喜欢皇宫。”
若是在皇宫中“死”过一遍,任谁也不可能喜欢。
“好,”阎煌应允,“待这次过去,我便带你离开,我们可以去景都,刚好风烟波也要回去重建鲛国。”
“真的?”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仿佛王位不过是随手可弃的一块糖。
“这国是他们的,不是我的,我回来不过是因为娘亲的墓在此,我不想她被人惊扰。”阎煌淡道,“皇帝还在盛年,再生一个继承人又有何难?”
君微一时竟无言以对。
难道立大狐狸为储,只是因为他是唯一的子嗣?
阎煌问:“没别的了?”
君微摇头。
阎煌垂睫,将她的手放入掌心,“记着,万事有我。”
两人相携踏上台阶,令人意外的是,偌大勤政殿上竟然连一侍从也没有。
两旁的烛火摇曳,将他二人的影子并肩拉长。
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勉强让大殿中有了一丝活泛。
高处龙椅上,宽袍大袖的男人正在伏案疾书。
他没有戴珠冠,露出绾起的灰发,听见阎煌他们的脚步才抬起头,面容虽有岁月的沧桑,却还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的丰神俊朗和征战沙场留下的风霜痕迹。
“回来了。”沣帝苏印开口,声音沉稳,口吻稀松平常,就像是个普通父亲看见儿子日常归来,随口的一句问话。
阎煌与君微并肩站在殿前,均是白衣胜雪。
苏印目光从阎煌移到君微的瞬间,毛笔从指间脱落,宣纸之上顿时一片墨渍渲染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狐狸:万事有我。
微微:你爹想我给你当后妈这事你知道吗?
大狐狸:不碍事,我连爹都没打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