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波踱步,“奴家在欢场待久了,自问对男|女之事看的通透,何为虚情,何为假意,一眼即知。阎郞,你明知谁握有凝碧珠,谁就是鲛人之主,却还把凝碧珠交于小娘子之手——这意味着什么,还要奴家说得更明白吗?”
“风烟波。”短短三个字,饱含威慑。
“阎郞不必动怒,什么话能跟小娘子说,什么话不能,奴家心里清楚。”风烟波笑了笑,话锋一转,“阎郞虽口中说着自己心意未改,可若换做从前,小娘子早几个月就该被打成原型,落袋为安了。到如今,她能安然无恙,就证明你根本下不去手,更别说……你把凝碧珠放在她身上,连我也不可能对她下手。阎郎好手段,连我也一并防上了。”
“你想得过多,”阎煌冷笑,“凝碧珠不过是为了遮掩她的妖气,暂时放在她处。”
未待风烟波再开口,阎煌忽然眉间一蹙,“不与你说了,她醒了。”
说罢,他身子一轻,人已飞檐走壁朝客栈方向掠去。
留在原地的风烟波微怔,君微醒了?此地与客栈相隔数条街,阎煌怎知小姑娘醒了?
莫非——
她愕然回首,恰好看见那人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晨曦里。
为了护那小姑娘周全,竟把妖魄也留给她了……
阎郞啊阎郞,你竟已沦陷至此……还说,没变吗?
*** ***
小城不比王都,晨曦微露时分,路上还没什么行人。
君微坐在客栈门前,双手托着腮,盯着空无一人的街,直到看见了熟悉的鞋履,才抬头露出笑脸来,“大狐狸!你去哪儿了?”
阎煌将背在身后的纸袋递给她。
君微闻到香气,立刻双手将纸袋捧了过来,只见肉包还软乎乎的热腾着,“你起早就为去买这呀?”
阎煌默认了,从她身边走过,“怎么不多睡会?”
“醒了,见你不在,怕你出事儿。”
他回头,正好看见君微咬着半个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似的,眼睛却滴溜溜地盯着自己。
君微见他的目光停在自己嘴边,犹豫了一下,叼着包子松开手,从纸袋里重新拿了一只递给他,“喏。”
阎煌的视线没离开她的嘴,“自己吃吧,都是你的。”
君微抱着袋子,跟在他身后,突然问:“你很早便出去了吗?”
“嗯?”
“你发冠上有露水。”
“没有,大概屋檐边滴的。”
君微点点头,没再追问,埋头啃着包子,结果一头撞在阎煌背上,满嘴的油光自然蹭在他那身暗纹的直长衫上了。
“……”完了。
君微手忙脚乱地要替他擦,生怕大狐狸一个不高兴,又给自己记上一笔账。
可是阎煌挡开了她的手,“有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不要她赔衣服就行。
“我有急事需赶往西荒一趟,带着你诸多不便。如今你有凝碧珠傍身,只要自己不乱来,没什么危险,你就在此处住下,待我完事就回来接你。”
君微鼓着腮帮子,忘了要往下咽,“意思是,你是又要丢下我吗?”
小姑娘眼眶就这么红了。
早起的住店客人陆陆续续下楼来了,不免多看阎煌二人两眼,只当是小夫妻吵了嘴,见怪不怪。
“大男人,让着媳妇点儿。你看把小媳妇给委屈的……”一个客人好心劝道。
阎煌叹了口气,“别哭。”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君微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你说过要带我去麓林。”
“是,我答应你的。”
“所以我跟着你,花了这么久才到这儿,现在你说又有别的事要处理,所以要把我留在这儿。”
句句属实,听得阎煌都觉得过分的是自己,“等我处理好,就带你去。”
“这件事儿处理好了,下一件呢?”君微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之前在长庆,你也是突然丢下我就走,如今又是如此。大狐……不对,阎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活着反正也没有什么目标,日子就是用来挥霍浪费的?”
他没这个意思,更没想过要她挥之即去。
阎煌没想到,这小家伙平时软糯糯的,发起火来竟连说句话的间隙都不给留,小炮仗般边掉泪珠子边数落,奶凶奶凶的。
“你不是说不管我走到哪儿,你都能把我找出来讨债吗?”君微把怀里装包子的袋子往阎煌手中一塞,“那等你都忙完了,自个来找我讨吧!如果你找不到,这债,我就赖了!”
说完,她一抹眼泪,转身就要往外走。
阎煌拉住她,“去哪?”
“麓林!我是不回傻乎乎在这儿等你的,如果你忘了,难不成我要在这儿等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