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雨下的滂沱,不过季文熙还是听到耳后的那一记剑风有多迅猛,他不管不顾地趴伏到地上,然后猛然间翻身滚到一边,珀罗的剑尖失去准头,重重的力道猛.插到泥地里,足足没进两尺多深,地面上只剩短短一截剑身和剑柄。
这样的重剑没的如此之深,要拔.出来也要费一点力气,况且大雨里泥土浸饱雨水,对剑身的吸力更是巨大,要抽出来就更费力。然而这时季文熙已经腾身而起,左手一扬就见银亮的光芒迅疾闪过,他的唇边还是那样一抹讥诮的笑意,青锋剑直袭向珀罗喉间。
面对上这样逼人的局势,珀罗却似乎一点都不紧张,只见他看着季文熙邪气一笑,忽然左手握着剑柄转动一圈,然后猛力一抽,只听呛的一声龙吟,他竟然从那把插.入地面的重剑里又抽出一柄黑亮的长剑!
噗的一声。
那是薄薄的剑锋刺入心脏的声音。季文熙左手握着的青锋剑刚刚刺破珀罗喉间的皮肤,然而珀罗手上黑亮的长剑却已然刺穿他的心脏!
黑亮的长剑没入季文熙的胸膛,黢黑的剑锋上幽幽泛着冷光,不断有雨水落在剑身上,一朵朵溅起细小的水花。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动用第二把剑的人。”珀罗轻轻抬起两根手指,拨开指在他喉间的青锋剑,一线伤口流出鲜红的血,伴随着脸颊上滑落的雨水一起流淌进领口里,将那银白的战袍都染红了。
微一用力,珀罗抽回手上长剑,又插回那柄玄黑的重剑中,轻轻一拧,用力把重剑拔出地面。淡淡看了季文熙一眼,珀罗轻蔑地冷笑一声,转身一步步走远了。
地面上积满还来不及渗下去的雨水,明晃晃地倒映着灰暗的天空,还有那一个孤孤单单萧索凄凉的身影。
静静的,过了良久,季文熙口中喷出一蓬血花,跌落下去,他努力用剑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漫天瀑雨依旧下着,时间却似乎在这一秒钟停止。那些纷纷扰扰的喊杀声惨叫声似乎都已经远去,只有漫天雨声还回荡在耳边,不停回响。
是输了吗?
就这样输了?
唇边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时间似乎恍然间倒回到六年前,回到那年冬天上元节那个晚上,叶殊和他游长街。两边楼头上挂满各种各样色彩鲜艳的灯笼,天空中绽放着一簇簇明亮耀眼的烟花,人潮涌动,欢声笑语,叶殊跑在他前面,她的手握在他手里,她回过头开心地朝他笑着,眼神清澈,笑容明媚。
季文熙缓缓抬起头,似乎是在寻找那天夜里满天的烟花,又似乎是在寻找镌刻在记忆里的那一抹明媚的微笑。他静静仰头望向天空,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能盛满整个星空一般,璀璨而耀眼。
叶殊,答应你的事,我没做到。
一件都没做到。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木屋吗?等我们以后住到大山里,建一个小木屋,不要太大,两间就好。一间卧房,一间饭厅,门口种上丛墨竹,一年四季长青,后面的墙上要开一扇窗,推开来就是一大片梅林。我们就住在那里,冬日看雪画梅,夏天赏月听雨,我们就这样相守一生,白头到老。
又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季文熙轻轻眯起眼睛,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叶殊,今生是我负了你。
来生,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下辈子,你不是叶殊,我也不要做季文熙。
你还愿意和我住在小木屋里吗?
身躯一点一点往下滑落,他用力把剑插到地上,这个动作似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漫天雨水冲刷过他的脸庞,他的面色苍白如纸。
努力挣扎着抬起右手,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低头看着那个还沾着血迹的银镯子,眼神如水一般温柔。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轻轻抬手,把银镯子挂到剑柄上,然后眼睛慢慢闭起来,他的身躯向后倒下,倒入满地狼藉的泥水中。
接天的雨帘垂坠到地面,带着满地猩红的血水浸润到干涸的土地深处,或许明年这里,会长出一片茂盛的草原。
没有风,噼噼啪啪淅淅沥沥的雨轻轻地下着,像在唱着一曲悲伤而轻柔的挽歌……
140
天空中下着朦朦胧胧的小雨,远远的能看到荒野上长着稀稀落落的青青草芽,在雨水浸润下,鲜亮欲滴。
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迅疾奔驰在空旷无尽的荒野上,一匹黑亮的高头大马迎风长嘶,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飞扬,尽显骠勇身姿,不过那马腿上却沾满黄色的泥巴,所过之处,泥水飞溅。
塞娅挥舞着长鞭打马疾驰,脸上泪花不停滚落,她却毫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