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瞪了她一眼:“我听人说你天天缠着僧人打听王的病情……你不要到处打听王的事,传出去对王的名声不好,以后再有什么事来问我!”
瑶英一时无语:她哪有到处打听昙摩罗伽的事?王宫上下全都崇拜昙摩罗伽,几乎句句离不开佛子,她并没有刻意打听。
般若却认定了瑶英在处心积虑接近昙摩罗伽,警告她:“你别想趁机接近王,你带来的药救了王,王很感激你,但是王不会被你打动的!”
他话音刚落,缘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
“公主,王请您去正殿。”
般若目瞪口呆。
瑶英朝他摊了摊手,“是你们王请我去的。”
般若无言以对,脖子一扭,一声不吭。
瑶英从他身边走过去,跟着缘觉去正殿。
穿过前庭时,幽静的门廊里一道金色弧光闪过,斑斓花豹无声无息地从墙上跃下,抬爪按住了阶前缠绕的藤蔓。
缘觉脚步一停,示意瑶英不要慌张。
瑶英这几天经常看见这只野性未脱的花豹,已经没那么怕了,收回视线,一动不动。
花豹双眼微眯,跳上长廊,尾巴低垂,忽然朝瑶英走了过来。
缘觉脸色微变。
“阿狸!”
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金发碧眼的中军将军从内殿疾步走出来,挡在瑶英身前,朝花豹摇了摇手,“别吓着文昭公主!”
花豹睨了他一眼,仿佛有些不屑似的,转身跳下石阶,懒洋洋地趴在藤蔓阴影里假寐。
阿史那毕娑回头朝瑶英微笑:“公主,没吓着您吧?”
瑶英看着他碧绿色的双眸,摇了摇头。
阿史那毕娑的母亲是突厥公主,父亲是王庭贵族,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那天匆匆一瞥,她觉得他的眉眼和昙摩罗伽有些像,现在细看,其实并不像,只是瞳色相近。
毕娑笑了笑,笑容似廊外金光般明亮灿烂,明明是一副风流浪荡的做派,说话的语气却真诚得近乎憨厚:“要不是公主的水莽草,王难逃此劫,公主是王庭的贵客,假如以后薛延那还敢冒犯公主,公主不必害怕,派人给我报个信就行了。”
瑶英谢过他,进了内殿。
毕娑站在门廊里,望着她的背影,出了一会神,挠了挠脑袋,摇头失笑,继续戍守。
内殿空阔疏朗,金玉塑身的佛像、香案全都撤下去了,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香氛萦绕。
昙摩罗伽盘坐在毡毯上,一身雪白金纹袈裟,手边一串持珠,清朗出尘。
两个侍者跪在一旁,送上药汤,他端起药碗一口饮尽,速度很快,动作却很优雅。
侍者端着空碗退下。
瑶英目光落到昙摩罗伽脸上,他气色好了很多,面如冷月,眸光清澈,又或许是他太淡然平静的缘故,让人很难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正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昙摩罗伽眼帘抬起,示意瑶英坐下。
瑶英在他对面跪坐,她平时懒散,但是面对着眼前这尊佛,不自觉就腰板挺直,坐得规规矩矩。
昙摩罗伽眸光微垂:“公主为何不去天竺?”
他语气平淡,正因为这种无情无欲的平淡,带了几分淡淡的威压,瑶英坐姿更加端正了,不答反问:“请法师恕我冒昧,法师为什么派摄政王苏丹古去高昌?”
昙摩罗伽沉默不语。
瑶英轻声问:“法师是不是想和高昌结盟?”
昙摩罗伽视线落到她身上。
瑶英和他对视,缓缓地道:“高昌的国主和贵族大多是河西望族,是汉人,高昌效仿中原王朝礼制,儒学兴盛,礼仪风俗一如中原,王庭仇视汉人,所以法师只能秘密派摄政王去试探高昌国主的意向。”
苏丹古独自一人去高昌,肯定身怀密令,当时北戎正大举入侵王庭,瑶英猜测昙摩罗伽可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给王庭留一条后路,所以让苏丹古去高昌求援。
昙摩罗伽的神色证实了瑶英的猜测。
她话锋一转:“我猜,高昌拒绝了摄政王。”
昙摩罗伽默然不语,深碧色眸底有淡淡的异色掠过。
瑶英迎着他的视线,道:“小国寡民,高昌的立国之道是左右逢源,以臣服于每一个强大的王朝来换取生存,如今北戎强盛,高昌向北戎称臣,王庭虽然繁华,终究兵力有限,高昌不会冒着得罪北戎的风险和王庭结盟。”
高昌东连中原,西通西域,南扼丝绸之路,北控草原,道路纵横,各部族混居,地理位置决定它可攻不可守。从古至今,这座丝绸古道上的绿洲之国举步维艰,一直在各个政权和势力的夹缝中努力生存。
中原王朝曾在高昌置州县,留兵镇守,后来中原大乱,无暇西顾,西域陷入纷乱,高昌和其他西域小国不能沟通中原,只能各自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