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毕娑过来找瑶英说几句话,亲兵招呼他一起吃, 他扫一眼盘中的大块羊肉, 眉头轻皱, 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应该松口气还是更忧愁。
昙摩罗伽心性坚毅,既然认为心动只是一时的悸动,就像风吹涟漪, 不会改变什么,可以继续他的修行之道, 那么必然不会阻拦莫毗多。
但是爱欲这种事情岂是想克制就真的能克制得住的?
只要动了情, 好就会想亲近,想独占,随之引发种种情绪:嫉妒, 失落,渴求,欲望……
毕娑一面觉得,莫毗多向李瑶英示好,正好可以警醒昙摩罗伽,让罗伽清醒过来,一面又担心莫毗多会引来罗伽的妒忌,让罗伽陷得更深,那他练功之时极易走火入魔。
李瑶英这样的女子,太容易让男人想独占了。
昙摩罗伽之前想度她出家,已经是一种贪欲的表现,他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吗?
……
毕娑忧心忡忡,来到议事厅,厅中摆了巨大的沙盘,昙摩罗伽正在召见五军将领,莫毗多也在,只缺他一个人。
他定定神,朝罗伽行礼,和其他将领一样站在沙盘边。
将领们已经看过战报,了解北戎行军的动向。几人眉头紧锁,都是一脸凝重,即使提前知道北戎人来袭,面对北戎的强大骑兵,他们依然没有什么胜算,而且经历过一场动荡,军心浮动,五军战斗力肯定大不如前。
北戎人的家乡气候恶劣,不适合耕种放牧,他们不事生产,专以劫掠为生,马背就是他们的襁褓,部落人人皆兵,战术多样,装备精良,几乎可以说是一支无敌劲旅。从前,王庭和北戎对峙,大军轻易不会主动出击,大多数是靠着坚硬高大的城墙来消耗北戎人的粮草军备,逼他们撤军。
几位将官还从未真正战胜过一支北戎军队,看完战报,心中惴惴不安。
为什么不继续守城呢?
昙摩罗伽抬眸,目光扫视一圈,仿佛能看穿众人的心思。
众人惭愧地低下头。
昙摩罗伽示意他身旁的缘觉取来一份舆图,摆在大案上。
将领们看着案上的舆图,发现舆图上标注了几条线路,凑近了低头细看。
昙摩罗伽问:“北戎这些年久攻王庭不克,为什么仍不放弃?”
将领中的一人道:“因为北戎人贪得无厌!”
“他们垂涎王庭的富庶和肥沃的土地!”
昙摩罗伽颔首,手指点点舆图,道:“北戎赖以生存的方式就是征伐,他们的军队越强大,越需要靠劫掠来供养军队,攻下圣城后,他们才能征服更远的恒罗斯、萨末鞬,除非彻底打垮他们,他们不会停下征伐的脚步。”
“王庭和北戎这一战不可避免,王庭固然擅长守城,但是北戎一日日壮大,弓|弩车只能阻挡一时,如果不能趁北戎内斗之时削弱北戎,他日北戎兵临城下,再坚固的城池也抵挡不了北戎大军。”
王庭安逸太久,守城战术又一次次击退了北戎,朝中从上到下不敢冒险,长此以往,王庭一天天衰落,北戎的兵力只会越来越强,到最后,王庭必败。
他此前病势沉重,既要稳住朝中局势,又要提防北戎,只能以守势为主,现在他还能再撑几年,北戎又内斗不断,他得抓住机会削弱北戎,为王庭争取更多生机。
这样一来,即使他不在了,北戎也无力攻克王庭。
众人心头一凛,收起畏惧惶恐之色,抱拳应是。
敌人张牙舞爪、狼子野心,他们不能退缩,必须主动迎战!
商议过后,王庭兵分三路,一路率领一万步兵、五千骑兵,直奔沙城,必要时诱敌深入,一路率一万军队,作为伏兵从旁策应,另外一路由毕娑率领一万军队。
几方约定了会师地点,一个将领指着沙盘中代表一处山谷的地方,问:“瓦罕可汗的大军必定会经过此处,在这里设下伏兵,可以出其不意,不过也必然要面对北戎主力,这一路军队由谁领兵?”
毕娑朝昙摩罗伽看去。
昙摩罗伽点点头,缘觉会意,取出一面蓝白相间的小旗插在沙盘里。
将领们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这不是已逝摄政王苏丹古的军旗吗?
毕娑出声道:“摄政王苏丹古之前被薛家谋害,深受重伤,他的亲兵忠心耿耿,将他藏在一处山洞之中,替他赴死,那颗首级并不是摄政王本人。摄政王之后被一个放羊的牧民救下,在牧民的帐篷里养伤,前不久他终于能下地走路,已经在牧民的帮助下秘密赶回圣城。”
他和几位将领一一对视,“我已经去见过摄政王了,确实是摄政王本人,他还活着。”
说完,他、缘觉和其他近卫朝昙摩罗伽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