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云把出口挡得严严实实,抬起寒牙指着曲尘:“照你这么说,小虫子那么稀罕,都比这金券里藏的东西还金贵了,你会舍得给我?”
“不是为你,”曲尘有些羞于启齿,可生死关头他也只能把话说白,“秦筝于我有恩,就算各事其主立场不同,就算他……”
就算他心里没我,曲尘喉头滚了滚,略过没说,“我也并不想看着他毒发身亡,但你非要坏我的事,我也只能成全你们去做个苦命鸳鸯了!”
“你别忘了,从他服毒至今已过去大半年,拖到最后一月哪怕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他!”
温庭云一晃神,心里有一根崩了很久的线突然一松,就在这时,曲尘持剑攻来,错开身格挡了几招勉强和他擦肩而过,朝着黑压压的洞口飞了出去。
被他抽空逃了,温庭云嘴角反而挂着一抹细不可闻的狡黠笑意,昏暗的甬道里他乌黑的眼睛陡然一亮,随后迅速收起轻松,故作慌张地追了过去。
甬道口漆黑一片,穿过这窄小的洞门,一股清冽淡雅的气味裹挟着莫名有些湿冷的微风扑在了脸上,抬眼望去,岸上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五点为一组围拢在一枝上,和圣女棺椁旁摆放的五枝灯如出一辙。
借着这微弱灯火的关照,温庭云眼前豁然开朗,横亘在面前的暗河波光粼粼,曲尘使着水上漂飞将过去,稳稳落在了岸边,河边栽种着几棵十个人合抱粗的大树,经年日久不见阳光,那树的叶片虽然稀疏却并未彻底枯萎。
方才温庭云就闻见了一股草木的味道,此时终于明白了这味道的出处,那是栽在树下已成花海的八仙花,此花喜阴暗潮湿之地,终年不见日光依旧能常开不败,花型宛如绣球,色泽淡雅恬静,多见于南疆一带,因其容易存活,成群栽种后可蜿蜒成千里缤纷,又得了个美名叫“不尽夏”。
不过让温庭云失神的是,眼前之景,实在像极了百花宫那片没有名字的湖泊,也是这样安安静静栽着树和花,几间朴实无华的竹屋从万花丛中透着几点翠绿。
不知怎的,秦筝那日莫名起的话头蹦到了温庭云的脑海里,现在回想起来的每一句都跟针扎着心似的,戳的他有些呼吸不畅。
“子卿,从这出去以后你最要紧的打算是什么?”秦筝丢了个石子去水上,弹弹跳跳飞了好远,他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温庭云,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补了一句:“除了我。”
温庭云“哈”地笑了,也学着秦筝丢出去一个小石子,“除了你就是神教了,我爹的遗志,我想尽力而为。”他撒娇似的拉着秦筝的袖子问:“哥哥陪我么?”
秦筝脱口而出:“陪。”
说完心里就咯噔一下,有些承诺做得太早,伤的是认真了的人的心。
“那就好,这以后也没什么再要紧的,我们好好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我呢……九谷可不能没我,家大业大,尽量多盘活些家业,过他个衣食无忧,再给兄弟们都安排好后半生的活计,是好是坏自己去奔了。”
秦筝笑眯眯地看着他口若悬河地计划着将来。
“之前谈了个生意,京城有个很出名的酿酒坊,等这阵忙过了,我就把它盘下来,到时候咱住哪就让他把分店开哪,不缺哥哥这一口酒。”
“还有上等的温泉,地点选了几个,要是引水入园总觉得失了疗养效用,所以庄子有几座依山而建,嘿,是我抽空设计的!”
“跟老四合计开几家武行,镖局也正经经营起来,这算是上得了台面的营生了吧?”
“再分几家票号,一谷一个,省得总说我饱汉不知饿汉饥,断人财路,逼他们去做土匪。”
“之前说过烟雨楼那样的地方我手上还有很多家,其实那些姑娘……大都命苦,你懂的嘛,地藏神教的人,谁身上没点案底,她们又不愿待在教里,索性换个身份做点买卖赚钱,我可没逼过她们,哥哥要是不喜欢,我到时候一人多给些银两,遣散了便是。”
“还有……”
一只清瘦白皙的手温柔地牵住了温庭云,与他十指紧扣,被这柔情一下子打断了,产业遍天下的九爷一下子忘记了要说什么。
秦筝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脑门上,亲昵地摩挲了几下,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只是觉得这样计划将来的温庭云实在有些可爱,忍不住主动去疼一疼他。
“哥哥怎么了?迫不及待想跟我去过下半生了么?”
“不是。”
“那是什么,你再这么顶我我要动别的心思了,青天白日的……万一赤伯看见……”
秦筝忍不住用手掐了他的后腰一下,失笑:“想什么呢,我就是觉得,自己有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还在做着大侠梦,过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醉生梦死行侠仗义的逍遥日子,怎么到了子卿这儿,脑子里都在盘算着细细碎碎的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