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若是愿意,陪本宫去亭子里坐坐如何?”
韩平自当称是,跟着太子的步伐去到园子尽头处的一座小亭子,四周开满了奇花异草,倒是风景别致。
“韩府的环境很好,不似皇宫奢华,却又不失将门风范,尽显古朴大气。”太子接过韩平递来的茶杯,看着满园□,温柔道:“你姐姐是个蕙质兰心的人。”
韩平没有说话,只听太子又道:“你们从小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真好!每日尽是合家团圆。”
韩平看了看周围,景色虽然怡人,却是怎么也比不上皇宫的,太子所说的‘羡慕’应该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吧,普通宅院中的少爷小姐们,自然不用如宫中那般勾心斗角了,可是,事实也不是他所想象中那般美好的。
韩平看着太子,蓦然笑道:“今日托太子洪福,韩平才得到了二十五年来,头一次的合家团圆。”
太子不解的对韩平扬了扬眉,却见韩平指了指西北角,远目眺望道:
“太子可见那处灰蒙蒙的小院子?那便是韩平长大的地方。”韩平站起身来,看着那片早已年久失修的灰瓦房顶,笑容满面道:“这个主人的花园,我从小就禁止入内,不止我,还有我娘,她也不能进来。”
李怀昶逆着光看韩平的笑容,觉得有些陌生,她被风吹起的黑发扬起,目光中流露出的哀伤无端叫人心上涌起悲伤。
见太子露出同情的神色,韩平才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以残旧的麻布包裹着,她将之放到石桌之上,便走出亭子。
碰到迎面走来的韩峰,韩平对他妥善行礼后便想离开,却被韩峰叫住:
“王家之事,我自会处理,无须你来操心。”
韩平抱拳称是,想离开,却听韩峰又道:
“还有,你与九皇子不可亲近,别忘了你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走吧。”
韩平掩下懵了的神色,又对韩峰行了次礼后,才低着头离开了。
他娘的,早就告诉自己,做人不能太犯贱……她这又是何苦呢?韩平苦笑着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看着人流如织,世间百态……脚步朝着老刘酒铺走去,人生如戏,何必出戏?
一百个人又一百种人生,她再如何,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人,是一种人生,所以……没什么好想的了,喝酒去!
阴谋试探
刚走到街口,韩平便被一名壮汉拦住了去路,她心叫不妙,就听那人道:
“三小姐让我们好找,我家公子请小姐过去一叙。”
头皮一阵发麻,饶是韩平再笨也猜得到那‘公子’是谁,除了漠北的王少卿,不做他人想。
韩平又不傻,自然知道现在不是跟王少卿‘叙旧’的时候,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原本以为韩峰今天把她叫去,会对她有所提点,可谁知道,却只是让自己更加郁闷而已。
既然韩峰不帮忙解决王家的事,那只有靠她自己解决了。
韩平随着那人来到了一座独立的小楼,按照指引见到了王少卿,他负手立于窗前,穿着一袭墨蓝色锦袍玉石腰带,品位还算不错,转过身时,看向韩平的目光中也少了从前刻意伪装的油滑无赖,镶满了睿智谋略,将他流于市井的表面气质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你倒还敢过来?”王少卿疏淡的眉峰一挑,严肃中带着浓烈杀气。
韩平暗叹了口气,自觉上前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王少将军诚心相邀,韩平是什么身份,又岂敢抗命呢?”
王少卿见她面上丝毫没有惧怕不安的神色,心中倒是一奇,竖着眉头来到她身旁,冷冷问道:
“我还以为韩家会护你到老,让你一直躲下去。”
韩平喝了一口茶,看着泛起涟漪的杯中茶,笑道:“对不起,让少将军失望了。”
王少卿冷哼一声:“你既然敢过来,怕是已经料到不会那么容易脱身吧?”
“那是自然。”韩平笃定的说,仿佛将生死置身肚外般。
“既然如此……”王少卿在韩平身旁坐下,面色不善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韩平放下茶杯,看着王少卿轻松道:“那就要看少将军想对我如何了?”
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的从容与胆色均为他平生仅见,王少卿弯起残酷的嘴角:“比如呢?我若要杀你……”
韩平想了想:“我觉得自己不该死。”
王少卿利眼扫去,冷声道:
“可是,我觉得你该死!‘玄珠’对于我王家来说,是拼了全族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你敢偷,便要付出代价。”
韩平听了,也不动容,忽的失笑道:
“既是如此重要的东西,那为何少将军又要刻意泄露,引韩平前去偷呢?既然是你们想要我去偷,那我就去了,怎么,东西被偷了,又舍不得了?还是说,韩平就只有被你王家设计的份,没有安然脱险的权利?”
王少卿自座位上站起,拍桌怒道:“韩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东西在哪里?”
韩平温和一笑,语气淡然:“你们刚才不是跟踪我的吗?我可以告诉你东西在哪里,只怕就算告诉了你,你也拿不回来……”
王少卿冷下面庞,按在桌面上的拳头微微颤抖,被狂躁的怒火占据了他的心,阴狠的目光缓缓转向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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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影卫窜入崇文殿,火速来到正在批阅奏折的文宗面前,文宗手执朱砂笔,抬眼一望。
“怎么样?”
影卫埋头答道:“启禀皇上,韩王两家现已收兵,属下已查明当晚是韩平夜闯行馆,将玄珠盗走,才引起韩王两家的争斗。”
“韩平?”关于‘玄珠’之事,文宗早有耳闻,故不稀奇,却对影卫口中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产生了些微兴趣,若有所思般复述了一回,才问道:“盗宝之后,韩平逃往何处?韩府?”
在他的记忆中,韩峰早就将这个不争气的三丫头赶出韩府了。
“启禀皇上,不是韩府。”影卫尽职汇报:“是……定王府。”
文宗目光一愣,将手中奏折一拍而下,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才怒道:“定王府?”
“是。”影卫不知道主子因何发怒,只是据实相告。
文宗自龙案后走出,双手负于身后,儒雅的脸上现出森森之容:“那玄珠,韩平给了定王?”
“不是,是给了韩峰。”
文宗这才脸色微霁,在殿中边走边问道:
“韩平现在何地?”
影卫答:“在城西,被王少卿擒住,正在严刑逼供。”
文宗走至殿门前,精湛的眸子越过宫墙,看向天空中的一只南飞的孤鸟一动不动,影卫见状,继续说道:
“奇怪的是,韩家与定王府明明都派出人跟在韩平身后,可见她受刑,却无一方出手解救。”
文宗若有所思的问:“王少卿用的什么刑?”
“他命人吊起韩平双脚,将她的头定时浸入水中。”影卫禀报道。
“水刑啊……”文宗自言自语道:“难受是难受了点,却不致命。韩峰派去的人,怕是只要韩平还有口气,都不会轻举妄动的,哼,他倒是狠得下心……但另一方……”
影卫不知自家主子在那里嘀咕什么,耐心等了片刻,便被文宗叫至身旁: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定王出手!”
影卫领命后,便退出了崇文殿。
文宗回到龙案后,想要继续批阅奏折,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脑中闪过那张苍白俊秀的脸,神色顿时阴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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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平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肺中火辣辣的,仿佛快要被火灼伤般难受。
王少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整个房间内,就剩下两个负责计时与浸泡的人,韩平倒吊着,稍微好些了,就又被浸入木桶中,当她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又被人从水中提起,然后就是猛烈的咳嗽,她终于知道那些经受酷刑的人为何会没有骨气,这种非自然的刑罚,实在是太令人恐惧了。
她想,如果王少卿还在这里,她一定会哭着鼻子,跟他求饶,可是他已经走了,让她想发挥都找不到对象,可悲。
现在她可以确定,先前跟在她身后的几拨人,就真的只是跟着了,被用了这么久的刑,都没有一方站出来相救,哈,这一回她应该能够不再期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