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迟是三人里最先认识郁阮的,也是给郁阮开苞的人。
他们第一次见面很像滑稽剧开场的笑料,郁阮将偶然遇见的宗迟错认成庄园管家,因为被几个年长的仆役合起伙来欺负而含了满腔委屈地告状,后来想才觉得自己没眼色,那种气度着装怎么会是管家。
宗迟没有即刻纠正这个可爱的小误会,笑着叫来了真正的管家帮郁阮申冤,郁阮这才知道自己弄错了,可话又收不回去,只得红着脸向宗迟道歉,他说话天真,谨慎里有点无忌,宗迟看着那两颊殷红又笑了一次。
这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骤然多了起来,原来几月也见不着一次,如今却每日都要碰见,想来是有人故意的,要么是宗迟,要么是郁阮,或者两人都有,互相心照不宣。
郁阮不是安分的人,他长了一张可爱的、多情的、美丽的脸,要是不自知还好了,最怕的便是美而自知,非要用这美来成就些什么,偏偏是郁阮长久以来的心态。
他看得出宗迟对他是有些意思的,就算不是喜欢,可能也有点怜惜,男人心有怜惜时拒绝就成了难事,他拿自己青涩稚嫩的身体去下注,总能赢些东西回来的,至于赢多赢少,有了肉体层面的交缠,宗迟不至于对他太小气。
郁阮打算得很好,他要成为宗迟的情人,情人在他们那个阶级里不是稀罕事,也分个等级,有用完就扔的,也有留在身边带出去见人的,郁阮以为做便要做最风光的,这是他十八岁无望人生里浅显的理想。
宗迟对他的确是特别的,每天按口味送来的甜点,时不时带回来的价值不菲的小礼物,甚至不吝于花时间陪郁阮说话,听他讲一些仆役间的杂事,偶尔会有好笑的,大多数很无聊,但宗迟每次都会配合地发笑,有时揉揉郁阮的后脑勺说“孩子气”。
郁阮不希望宗迟只把他看成是孩子,他时常会说一些暧昧的话,带着明晃晃的性暗示,譬如当年情人节的晚上,他问宗迟怎么没有约会,说这话时又白又软的手似有若无地搭在宗迟腿上,眼神是缱绻的,语气却很无辜。
宗迟笑着说是有约会的,郁阮难免想到自己,以为他终于要戳破那层纸,娇气地故意问约会的人在哪里,宗迟笑着沉默,眼神钉在郁阮身上,看得他背后发毛,好像被暗处的野兽盯上了的那种发毛,他几乎要坐不住,面前的人又突然移开视线,温和地说约会的人在楼上,要不要去见见。
郁阮才第一次发觉自己并没有看懂宗迟这个人,他不确定,走上楼的时候还天马行空地想是不是宗迟准备了什么礼物,引他去楼上看,其实约会对象还是在说自己。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安心了很多,甚至为自己构想中宗迟的浪漫感到了一点喜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庄园的二楼是会客用,郁阮现在不是普通的仆人,管事的都摸着宗迟的喜好做事,上下把郁阮当半个贵客,二楼的图书室客人房他都随意可以去,宗迟甚至专门给他开了个游戏房,时下流行的电子游戏一应俱全。
三楼是主人的私人区域,除了每半月一次的清洁,平时并不允许任何人踏足。
郁阮以为他们会在二楼停下,但宗迟却带着他去了三楼,楼梯上来正对着一个露天的空中花园,两边各三间房,跟楼下没什么区别,华丽但不失端庄的装修风格。
花园里大部分是玫瑰,又也许不是,因为郁阮匆匆瞥过只记得玫瑰,这种以明艳著称的花单枝去叶时会因为分明的绒刺显得傲慢,但数朵簇生时连成的红又觉得媚,在当晚无风无月的夜里是唯一的美。
宗迟在花园尽头停了下来,郁阮才发现原来这里还连着一个房间。
“要进去看看吗?”
郁阮点点头,抿着嘴唇,能看出来有些紧张,他从感情上希望事情像他想得那样浪漫,但理智上仍然害怕门后真的会出现一个“约会对象”。
宗迟推开门,里面的景象是不同于整个庄园的旖旎。遮天曳地的纱幔和天鹅绒铺陈出柔软的氛围,灯光是暖色,透过蒙着纱的灯罩洒在绒绒的地毯上、蕾丝的帷幔上、松软的蒲团上,把一切都照得风姿绰约,是柔里的更柔。
房间的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笼,郁阮上一次见到这种笼子还是在马戏团,那时关的是一只皮包骨头的老虎,此时却装着一个丰腴白皙的人。
那是一个男性,因为被蒙着眼睛遮挡了大半的脸所以看不出是男孩还是更成熟的男人,但不时发出的呻吟能听出来很年轻,他脖颈上的项圈拴着锁链,连住的另一头是被缚在背后的手腕,身上的鞭痕似乎是新旧交杂,有的已经成了淤青,有的还在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