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纨只与顾粲做了不到一年的夫妻,对他这个人,还是了解不清。
他性情阴郁狠戾的一面,她便从未识清过。
小顺子抹了抹面上的雨渍,又道:“现下皇上正处置着郑临,园中诸人皆被惊动,都以为郑临白日酗酒,竟是要轻薄李美人。这轻薄不成,反倒被掉落的雨檐砸断了双腿。皇上大怒,连皇后都受了牵连。”
顾粲听后,走到了小顺子的面前。
他声音未变,状似清朗无波,但仔细一听,却掩了些许的阴鸷:“派人传话给太后,就说翁主的丫鬟香芸寻来了御医,得了解药,救了翁主。还有,今日我与翁主之事,不得再让任何人知晓。”
小顺子回了声:“是”。
林纨听着他二人的讲话,心中正猜测万分。
这时,顾粲却突然将床帏拉开,林纨微慌,忙用锦被遮蔽着身子。
小顺子已经退下了。
林纨的目光恢复了清明,看清了顾粲的此时之状。
他未穿里衣,只着了里裤和外氅,半露着结实的肌理。
斜阳从槛窗照入,打亮了顾粲的左半身,光线有些刺眼,他微蹙起了眉,鸦黑的长睫半闭。
有些疏懒,却俊美异常。
四柱床旁边的地上,散着林纨的衣物。
林纨不便弯身去捡,只下意识地看了地上的衣物一眼。
顾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弯身帮林纨将衣物捡了起来,又不发一言地将其递给了林纨。
林纨犹豫了下,接过了满是褶子的襦裙后,开口道:“还请世子转过身去。”
顾粲看了林纨一眼,依言转身,却并未走远。
林纨心中焦急,越是想要为自己快些穿上衣物,身上就愈发不适。
女子的衣裙繁复,平日她更衣时,都有丫鬟伺候着,现下让她自己穿,明显要费劲许多。
顾粲静等了半晌,以为林纨换完了衣物,刚要转过身去,林纨有些急了:“我还没换完…”
这番,顾粲却不肯再依她,而是转身,往林纨的方向径直走去。
林纨一时无措,顾粲已经坐到了床边,开口道:“我帮你。”
见林纨抗拒,顾粲又言:“翁主应早些换上衣物,霁霞阁随时都会来人,若是瞧见翁主衣衫不整……”
顾粲话还未毕,便瞧见林纨面色微愠,白皙的双颊已染上绯红。
刚受完雨露,鬓发微散的女子是极美的。
更何况,林纨是个美人。
顾粲的气息不易察觉地重了几分,他面色未变,帮她穿衣的动作也未停。
他将自己的异样掩得很深,继续适才未尽之语:“若是瞧见翁主衣衫不整,适才我所做的一切,便都白费了。”
穿完衣物后,林纨想要强自将心绪平复。
却突觉,顾粲的里衣,被他二人…弄得不能穿了。
林纨强忍着腿上的酸乏,将将站定后,开口问:“世子的衣物……”
她想故作镇定,可余下的半句,还是说不出口。
顾粲唇边掩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声音仍是淡然:“里衣而已,旁人看不出来。”
林纨的脸又红了几分。
霁霞阁不宜久留,二人并未僵持过久。
林纨急于下楼去寻香芸。
她没走几步,便突然转身,对身后的顾粲道:“世子与我的婚约虽未解,但今日之事,还望世子忘却。世子今日替我…解围,来日林纨定会报答,但绝不是以婚事报答。”
顾粲看着不远处的女子身姿窈窕,面容平静,可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坚决。
他微微抿唇,只回道:“翁主放心,今夜我会派人送药到侯府,翁主记得吃下。”
林纨微怔,顾粲只说了放心,却并未应了她别的要求。
还有那药是什么?
转瞬,她反应了过来。
是避子药。
顾粲想的倒是周全。
林纨不想再与顾粲多费唇舌,再不多言一句,只飞快地下了楼阁。
因着仓皇,险些摔倒。
顾粲想去扶她一下,却见林纨又站住了脚。
林纨走出霁霞阁后,顾粲站在槛窗前,定定地望了她的背影良久,这才下了楼,出了霁霞阁。
*
出了安澜园后,香芸一路不敢言语,林纨也没与她讲话。
待到了侯府,林纨下舆后,见侍从退下,这才对香芸命道:“今日太后给我下药一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香芸眸中已经噙了泪,她不敢问,翁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只知道,太后的计谋没有得逞,世子顾粲救了翁主。
但具体是怎么救的,她并不清楚。
香芸点头,回了声:“是”。
入夜后,虽然下了雨,但洛阳的暑气却依旧未散。
林纨只觉身上粘|腻,便命香芸:“寻人去备水,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