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温柔,明明带着关切,却让人听出几分凉薄。
“……”容淮依旧歪头望着她,不语。
花晓已经走到他近前,伸手徐徐抚摸着他的手臂:“五道伤痕……”她呢喃。
容淮笑了出来:“两年前的昨日,我们初遇时,不就是这般吗?”
不同的是,那一次,他划的是脸。
花晓坐在床榻边,手从他的手臂缓缓移动到他的左侧脸颊,那里的伤疤已经不甚明显了。
“是啊,”她低叹一声,“你当时,也是划了自己五刀。”
也正是他脸颊带血,却笑得风华绝代的模样,让原主对他伸出了手,却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利用。
容淮顺从的蹭着她的掌心:“晓晓,你心疼我了。”声音很是欢愉。
花晓望着他:“不叫我‘公主’了?”
以往,他都是一口一个“公主”,唤的多情又无情。
容淮脸色越发白了,唇色近乎透明。
花晓却已不再那些小事上纠结:“我心疼你的身子,”声音里满是痛心,“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你如何糟蹋自己,可毕竟身子是无辜的……”
她说着,从一旁将之前备好的药包打开,翻出一个瓷瓶,拉过他的手臂,一点点将药粉撒上。
药粉触到伤口时,极为蛰痛。
容淮神色却变也未变,只望着认真为他上药的女子。
她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昨夜,她见了何人,发生何事,都不愿多问了。只要她还在这儿。
“幸而往后你便离开了,我也不用见到你这般暴殄天物!”花晓的声音幽幽传来,随意将手里的瓷瓶扔到药包之中。
容淮身躯一僵:“你说什么?”
“你我既已和离,便绝无再住在一处的道理了!”花晓一本正经道。
和离!
容淮抬眸,眼眸赤红盯着她良久,突然开口道:“那个赌约,还未曾到时日。”
“什么赌约?”花晓不解,转瞬却已想起,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我竟是将那赌约忘得彻底了。”
那时,她为着让容淮甘愿留在公主府,打赌“柳宛宛封后大典前,他还她一具完好的身子,她还他自由”。
而今,距离封后大典,尚有一月。
容淮眼中似有微弱光亮,死死凝望着她。
可下刻,他听见她说……
“提前还你自由之身,让你去见你想见之人,不好吗?”花晓声音幽幽,说到此,她默默摇摇头,惋惜道,“我将你从诏狱救出,养好了你的身子,解了你的毒,到头来竟是白白忙活一场,我亏了。”
提前还他自由之身……
容淮眼中光亮终究熄灭,一片漆黑,他现在想要的,分明不再是甚么自由之身。
他想要……
容淮缓缓抬眸:“你还未曾将我身子养好。”他攥拳,手臂上的伤挣裂开来。
花晓闻言,却蹙了蹙眉,下刻陡然想到什么,她起身:“给你看样东西。”
语毕,她微松衣衫,而后白衣半褪,露出光洁的背。
她肌肤于阳光下白皙胜雪,无一丝瑕疵,除了……后背那一块丑陋的伤疤。
“可还记得?”花晓勾唇低笑一声,“你如今尚有好药医治,我那时,”说到此,她半眯双眸,声音凉薄,“兄长厌我,夫君利用我、弃我,与我曾有婚约之人,要严惩我。我为你挡这一箭,你却只怨我为何不代柳宛宛伤。我被困在一处不见光的房间,无人上药,无人理会死活,不知今夕何夕,日日忍耐这苦痛折磨,直至伤口溃烂,落下这大块丑陋的疤……”
再无法消除。
容淮容色惨白,他望着她后背的伤疤,宫门口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她满眼绝望倒在地上,他却连一眼都未曾施舍于她,朦胧之间,他仿佛记得,她在最后时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他的袍服衣角,那般小心翼翼。
而他,却看也未看,径自挣开。
容淮伸手,轻轻触着女人的后背,她肌肤很凉,可那伤疤却像火一般灼人,灼的他指尖微颤。
“花晓,”良久,他低低唤着她,声音不似以往的阴晴不定,反添了艰涩,“你方才问我‘不疼吗’……”
花晓面色无波,一言不发。
“……疼。”容淮万般艰难从喉咙中挤出这一字。
不是手臂的伤口疼,而是……他伸手抚了抚心口处。
如被人拿着匕首,一下下剜着心头肉般。
花晓昨夜说“心难受些就难受些,受着就是了,别再糟蹋身子”,可是,他宁愿承受千百倍的身子的痛。
“疼就对了,”花晓起身穿好衣裳,声音冷淡,“拿了和离书,便尽早离开公主府。”
起身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