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阳冰,你当逃兵我不怪你,但你还要当叛徒吗?”对面极快又压抑着愤怒地说,“我们不和刽子手谈判。”
韶阳冰顿住了,接着有点哭笑不得地说:“我没有当叛徒啊,老师,我也是被人抓来的……”他看了一眼那个神棍,咬了咬牙继续说,“你们在里面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问题也解决不了……”他话还没说完,对方的声音突然拔高: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的几个同期——小陈、浩子,建邺,还有徐教授他们,都死了!我们要不是赶紧拉下隔离阀……他们还想要炸山!你去,你去告诉那些打着神明旗号的人,这里面有孩子。婴儿,活的婴儿,由纯正的母体子-宫诞生,脱离了人工羊水,活得好好的,让他们炸啊!只要他们的神允许!”
对面说完这句话,碰地把通信挂上了。韶阳冰尴尬地站在原地,空气里静默着,凌衍之坐在血泊里,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声像刺耳的哨,所有人都朝他这里看过来。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他慢慢地说,盯住大祭司方廓的脸,挑起一边的唇角,他的唇又薄又细,抿起来时像一片柳叶。“你想要知道里面的情况,也不想毁掉重要的资料和试验品,闹得两败俱伤。那就这样吧,让我进去。”
“……你有什么办法说服他们放你进去?”
“我没有。但我是个怀孕的OMEGA,你可以告诉他们,——让韶阳冰来说,——我就要死了。出于你们的教义还有对方的人道主义,你愿意各退一步,让他们接收我进行治疗。”
“他们会答应?”
“这就像挟持人质的杀人犯会接受医生,战场上的双方无论强弱如何都会交换战俘一样……”他抬起眼,“一个OMEGA而已。即便是损失,也在你们双方能够承载的范围内。”
大祭司走了回来,在他面前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凌衍之在医院的检查情况,他与云城的官方互换情报——这是作为这里圣地祭司必须要有的条件。年轻的OMEGA好像是一把骨头撑出来的,易华藏趴在他身上都能把他折断了;这样的家伙即便做出什么凶狠的表情,也没有实质的威胁性。他伸手想去碰凌衍之的脸,就像对待一头可怜的小鹿一样。
凌衍之无语地往后缩开,避开了他的手;易华藏的尸体就在他旁边,瞪着一只眼睛,青青白白地看着这一切。那样一副尸相近在咫尺,他居然不觉得害怕,却也没有任何因果报应的快意,倒是有些同情易华藏了,他死去僵硬的脸上还仿佛不敢置信,似乎不相信自己这样在云城只手遮天的人最终会面临这样的境遇,又或者不敢相信来杀自己的居然是这个人。凌衍之把那只睁着的眼睛阖上。
大祭司只是看着他的举动,似乎在心里给他评分;柔弱和善良都很好,柔弱和善良的人没有威胁。“你愿意帮我们?”
“我想要帮自己。”凌衍之说,他故意将一只手按在小腹上,想象着文学作品里,那些伟大的母亲会怎么说。他已经演到了今天,不介意再多演一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但孩子是无辜的。”
韶阳冰看着凌衍之,看他慢慢地走过来,让他再拨了号,对着话筒讲话。里面犹豫了一会,最终果然同意了,但是要求其他人退开,只能他一个进去。凌衍之安安静静的,脸色煞白,发根和皮肤上都渗着一层薄汗,眉头蹙着,似乎极为不舒服;在灯光下竟然显得整个人有些闪烁着荧光。旁的人都很看轻他,觉得他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OMEGA而已,韶阳冰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凌衍之是个妖精。专门骗人、吃人不吐骨头,能磨得你魂都销了,人也废了,还替他数钱。没有绳子能拴得住他,不管你怎么骑他,他都像驯不服的野马,会在你自以为掌控了笼头的时候,狠狠地嘲笑你、打击你,让你灰心丧气、不敢置信。他现在这副模样,也是装出来的,只为了博取同情;他无-耻至极,可以出卖一切可出卖的部分,根本没有尊严和节操可言;他似女人又不是女人,贞操观念、荡-妇羞辱和从一而终之类的枷锁在他身上都不起作用,他没有天然的负罪感。但他又像毒品,令人食髓知味,每个人都明知道有毒,却都认为自己一定能控制,能戒掉。是个男人都会栽在他手上的。
他当年陷在这个人身上,陷了很深,深到今天也不敢说自己真的出来了;为了他,自己什么优等生的尊严也不要了,书也读不进去;睁眼是他,闭眼也是他。那时候学校里最大胆的‘女人’才敢穿女装,穿了就是明晃晃的勾引男人,标示着饥-渴,要被追着叫骚-货的;但是的确时尚,而且也要有资本,才穿得像是那副样子。凌衍之女装非常好看,他妆画得也好,名头很大,有好几家学校旁边的夜吧请他。大学城那一块,几个学校的头都在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