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叶娓娓地说着,说着一个故事,我好奇地听着,听着一个我已听过的故事。
战乱,内斗,想要统领和想要守护的争执,一切都和沈寒莳曾经与我说过的一模一样,不同的多了些其他我与沈寒莳都不知道的故事。
那次的同归于尽之后,守护党一气呵成,将野心派的余孽清除,之后就归隐山林,等待着族长的转世。
天族从人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隐匿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而天下一分为六,六国各自发展着,也互相争夺着,但是没有人再记得,曾经烽火狼烟里的那个族群。
七叶说,天族并非不想干涉六国间的斗争,只是他们也元气大伤,无力守护人间的安宁。
当年一役,长老也是死伤惨重,残余的阵法一次次地被启动,想要召唤族长的精血,但是一次次地失败,最近的一次,就是十年前,在那之后,三百年寿阳的长老也濒临油尽灯枯的边缘,再也没有能力发动阵法。
青篱将赌注押在了我的身上,而七叶将赌注押在了自己身上,他们同宗同族,但追求不同,才有了这样诡异的关系。
我脚步走近那炉香,掌心伸了过去,香气升起,打上我的手,体内的纯气依然运转自如,没有半点晦涩。
如果我没有残存的前世记忆,如果我不坚信沈寒莳的话,我会选择相信七叶,甚至会嘲笑青篱十年辛苦白忙一场。
但是现在的我,只想着一件事。
为什么我不会被“紫玄草”禁制?
青篱不会知道、七叶也不会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就是吟,他们辛苦寻找了太久的族长。
十年前我的瘟病,根本不是发病,而是长老的召唤引发了我体内天族的精血,有了感应,青篱也没有找错人。
可我没有被禁制武功,没有全身麻木,没有血液凝滞,什么都没有。
“那太好了。”我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从此以后,青篱不会再骚扰我,你也不用再算计我,我终于可以过回我花天酒地的老鸨生涯了。”
有些事,不能说。
有些身份,不必急着验明。
有些地位,不需要仓促地争夺。
“所以只要你不带青篱走,我不会对你动手,没有价值的人,我懒得花力气。”七叶靠上椅背,“只要你……留下一样东西。”
我抖抖袖子,“我两袖清风,身无长物,你要我留什么?”
七叶慢慢坐直了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了姿态,声音低沉,“你怀里的族长令。”
☆、七叶的真正目的
七叶的真正目的
我怀里的族长令!
那个如水晶剔透,玛瑙红润的令牌。
我的手伸入怀里,摸上那枚小令牌,一股奇妙的感觉顺着令牌流入我的手心。
“这是天族的事,和你无关,那东西也于你无用,给我吧。”七叶的掌摊开,白皙无暇的手等待着。
我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在我手里只会是烫手的山芋,应该给你。”
我的手掏了出来,放到她的掌心上,很快地缩了回来。
白皙的手还是白皙,掌心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七叶的头抬了起来,绢帕后透出两道不解的目光。
“七叶,你引发木槿体内的蛊,让我们登门求救,之后的‘日阳花’‘剑翼凤尾鳗’都是假的,你真正的目标,是它。”
她与青篱斗的你死我活,不就是为了那个族长的位置吗,能够拿到族长令,她不仅言顺了,也名正了。
“你嘴上说着不算计我,但你还是利用了我的至阳之血来得到这个东西,因为没有人能下那寒潭,我就这么交给你了,岂不是很亏?”
七叶一声长笑,“我低估了你,这么快就懂得和我谈交易了。”
“和你相处久了,不讨点好处不行。”我吊儿郎当,抖着腿。
那手依然摊开没有缩回去的意思,“青篱、木槿都由你带走,我不阻拦,如何?”
我抿唇笑着,啧啧望着屋顶,“这令牌不知道是什么质地,耐不耐得住我全力一掌?”
那手指懒懒地冲我勾了勾,“‘青云楼’如何对待暗卫我很清楚,吃了那么多年的药,怕是不能生育了吧?”
我微笑的脸一沉,黑了。
有些事是隐痛,自己都不愿去想,更何况被别人提在嘴巴上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
“我以药复你生机,去你心头之痛,如何?”七叶抛出了她的条件,“‘泽兰’之君,身边环侍绝色无数,若无后传承帝位,才叫枉费辛苦你的旷世才华与抱负。”
我不在乎传承,也不在乎什么后嗣,我在乎的是让凤衣木槿和寒莳难受,凤衣提过,寒莳提过,木槿也提过,他们可以接受,内心深处还是酸楚的。
这个交换,正中我软肋。这么多年,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他能做到。
就连一贯安静平和的木槿眼中,也刹那爆发了神采。
他不在意自己的蛊毒有没有清除,他无所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他在意我的痛,在意我的心病。
他的嘴角扬起了微笑,黑色的痂淡去了不少,脸色已变成了青色,却也让他脸上的伤痕更加明显了,笑容里嘴角歪斜,眼眶扭曲,扭曲了整张脸。
可他在开心,冲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答应。
“这个都不能让你心动吗?”七叶哼了声,“那换一个条件?”
我被她捏到一个软肋就算了,她还能捏到第二个?
那手指换了方向,朝着床榻上的木槿,“我去他残毒,复他容貌,保证不见半点疤痕。”
心头,又被狠狠重击了。
“好。”我毫不迟疑地应了声,“成交。”
“我以为你会贪心地说二者皆要。”
“我要你就会给吗?”我冷笑了下,“你这个人小鸡肚肠,如果愿意都给,刚才就加码而不是换条件了,他日咬着我不放,我会烦死的。”
被她盯上,就象被一条毒蛇盯上,日夜难安。
“煌吟!”出声的,是木槿。
他的眼中满满全是不赞同,“我不答应。”
“我是妻主,我说了算。”视线相对,我坚持,木槿无声地垂首。
“那现在能给我了?”七叶的手再度勾了勾。
“不行。”我郑重其事地摇头。
七叶的周身散发出不悦的感觉,我失笑。这个人平日里以将他人玩弄股掌间为乐,没想到这么不禁玩。
我看看地上的青篱,又看看木槿,最后把眼神投给了七叶,“你懂的。”
“你怕我现在拿了东西,还强留人?”
我冷嗤了声,“你难道不会吗?我不会轻易把主动权交给别人,现在把东西交给你,你翻脸了我怎么办?”
“好。”那停在空中的手终于缩了回去,“令牌押在你那,你的男人押在我这,很公平。”
“可以,你什么时候治好,我什么时候来接人,你最好快点手脚,不然我不保证有没有别人觊觎,到时候东西丢了……”
“丢了就丢了。”她笑的无辜,“我能给你恢复,就能再毁掉,我七叶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你怀里踹着的是你男人的脸,我相信你的守护能力。”
“也对,你治的是你未来的前程与权势,我也相信你会尽力。”
“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会着人通知你。”
“好,你的能力找我不难,我等你的好消息。”
针尖对麦芒,谁也没有让谁。
我走到木槿的面前,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可以面对七叶这种难缠的人各种讨教还价,却难以在木槿温柔的目光里开口。
“你说过不丢下我的。”木槿是抗拒我这个决定的,短短几个字说出来,竟是那么宁静,不带半点责备。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沉重。
他不责备,是不舍得责备;不代表对于分离他不难受,不代表他赞同我的选择。
“我也说过,一定会治好你。”
他抬起眼,目光里依稀有水雾在闪烁、凝结,盈在眼中,就是不滴落下来,那执着的眼,不肯从我脸上挪开,像是恨不能复制一个我,刻在心里,“你不该做这个选择,那个选择更、更好。”
最后两个字,轻的已然听不清楚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更好,什么更对,哪个在我心中更重要,我就选哪个。”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我在思量中说的,“我唯一害怕的是你怪我。”
怪我自作主张,怪我又一次抛下他。
要为他恢复容貌,势必要将他留在这里三个月,我与他相聚,才短短的十余日,三个月对我来说,太难熬了。
七叶俏皮的声音悠悠而至,“其实,你也可以留在这里,我好歹有些小钱,养你们还是养得起的。”
如果这种堪比皇宫的富丽堂皇,又远比皇宫雅致精秀的世外圣地的拥有者也只能称之为有点小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只怕没几个人有点大钱了。
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身在敌营,是最下策的下策,何况还有那么强大的一个对手。
偷眼瞥了下青篱,他面白如纸,气息也微弱,胸膛浅浅起伏,这样的状况容不得我再多啰嗦,他需要疗伤。
“木槿。”我深深地吻上木槿的唇,“等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