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他偶尔睡不着觉,会拿出床头柜里木盒里的手表,看着上面秒针慢慢转动,一看就是大半宿。
许慎知道这个情况很不对劲,可他控制不了。
他好像得了场很奇怪的病,这个病只与江恪一个人有关,随着时间推移,病况愈重,药石无医。
在长久漫长的慢性折磨里,许慎慢慢醒悟过来,江恪于他而言,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朝夕相处四个多月,经历过风雨,让他熟悉让他放下心防一步步慢慢靠近的人。
纸片人,只是他用来自欺欺人的借口。
苍神播出后,除去成本,总计赚到三个亿利润,远远超过之前对赌协议承诺过的,许慎让何多多走流程盯分红。
没过多久,何多多过来奇怪问道:“许导,你确定这个账户是连城公司的吗?”
许慎没多想:“有什么问题?”
何多多打电话跟连城公司确认过,皱眉头道:“这个项目不是连城公司投的。”
怎么会,当初可是许慎亲自去跟连城签的约,他还能不清楚这个?
许慎:“那当初给我们投资的人是谁?”
何多多看着手上文件,眉头都快成两条毛毛虫了:“当初给我们投资的是个人账户,我跟连城公司联系过,当初投资走的是他们总裁的私账,他们总裁是江恪。”
办公室里敲键盘声音一停,许慎抬眸,缓慢重复道:“江、恪?”
“对。”何多多说,“对赌协议我们这边收到的电子合同甲方是江恪,我重新确认过了。”
当时剧组事务繁多,全都靠许慎一人撑着,投资后续事宜他再没管过,直接交给制片人那边了。
许慎轻轻一怔,电光火石间,许多之前没想过的细节冒出来。
在剧组里,许慎哥哥来找他茬,说偷钱,峰山脚下,他担心江恪缺钱花,编出投资方加片酬的胡话,江恪那似笑非笑,有点奇怪的表情……
也就是说,在剧组百废待兴,最为困难的时候,伸出最大援手,让朋友来当编剧,出钱投资的,都是江恪一人。
都是他做的事情,可他从未提过半个字。
许慎愣住,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挠过,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齐涌上来,像是细细密密,结的蛛网。
他嗯了声:“我知道了。”
何多多仍站在办公桌前听候指令:“那我们这边是直接跟江总交接吗?”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江恪是连城隐形掌柜,界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许慎继续敲键盘,视线回到屏幕上:“你看着处理吧。”
何多多噢了声,不再多问,抱着文件准备出去。
在他即将拉开门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问道:“你说,如果你不求回报地对一个人好,暗地里为他做了很多事,那会是因为什么?”
这声音很轻,有点像是自言自语。
何多多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愧疚想弥补,二是因为喜欢。”
身后再没了声音,连敲键盘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室内一片安静。
何多多拉开门走了出去。
许慎坐在软椅里,像是有道浪劈头盖脸砸过来,他很久没有缓过神来。
在苍神剧组时,他奇怪为什么江恪会对他那么好,也曾想过等价回报。
恍惚间,江恪声音穿透雨幕,穿过时间,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帮你的酬劳,你说了可不算,由我来决定。”
所以说,江恪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他了么?
但江恪一直都知道许慎是戴着面具,假装对他感兴趣,江恪如果一直都喜欢他,那长达四个多月时间里,他是以什么心态,假装不在意熬过来的呢?
他逼他跟他打赌,实则想好破釜沉舟,在综艺里,江恪用尽所有努力让许慎心动,让他看清自己内心,可许慎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
江恪会是什么心情?
他是不是,也会伤心,也会怀疑,也会感到挫败。
许慎喉结轻轻滚动,他抬起手捂住眼睛,长久积压的情绪,那个名为江恪的病,忽然在这一瞬爆发。
成年人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他心颤抖得厉害,根本不敢深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带给过江恪多少伤害。
他们两个人,江恪动心得最早,先喜欢上的那个人,理所当然承受得最多。
有的人甘之如饴,有的人叫苦连天,有的人深觉吃亏,而有的人……一声不吭。
江恪从头到尾,唯一对他明确表露过的,只有那个赌约。
明明只有那个赌约,仿佛只要许慎能朝他靠近一步,之前所有的一切,江恪都会毫不在意。
可许慎还是往后退了,不仅后退,还把他往别人怀里推,这不亚于把刀直接往江恪心上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