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咬紧了“借刀杀人”之说,劝庞滔去手刃姜白月,那么姜白月一个死人又如何再反过来证我有罪?
眼下我是生是死,便在于这一赌了。
侧首,我垂眸开口。
“想要姜四死的,分明另有其人。”
“我就知道,是你杀了四妹!”
门被人“砰”地推开。
夺门而入的,竟是姜二。
“红觞说皇上要斩姜四,结果你竟先毒死了她。”
姜二颤抖着手指我,厉声高斥。
“那说辞我本不信,可如今已亲耳听得,我岂能让你好活?”
竟日的缜密推演,却不抵“红觞”二字。
红觞她方登场,便碎了我整张棋盘,教我招招皆空。
我被姜二的突兀现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什么是“皇上要斩”,什么又是“毒死”?
姜二说的,我每一句都听得清,却又每一句都不懂。
我只知道,红觞在我的棋局下又埋一局,而我早已经成了她手中的棋。
至于这个姜二……
我那句“另有其人”,若听在聪明人耳朵里,足能够助我自救。
只可惜这话却被姜二听了过去。
红觞说我杀姜四,姜二她原本不信,非待我自行认罪才成。
她心思这样单纯,不相信姐妹尚可相残,便是比群青的眼界都要窄了一些。
而且她偏信红觞。
方才我那句话,实则模棱两可,并未言尽。可姜二却偏偏因疑心生暗鬼,不待庞滔对我再行试探,便急匆匆闯了进来,草率定下结论,选择笃信红觞。
对付姜二,我断不可再按往常的经验行事。哪怕我技艺已登峰造极,可姜二她不会棋,我又如何能诱她与我对弈?
遇上姜二,我诚如秀才遇上了兵,无计可施。
好在这屋中仍有庞滔。
“江州乃天子脚下,岚少爷又是官府之人。姐姐如若事败,不仅自身难保,又恐将连累这位庞家大哥。”
我锁了愁眉,睇一眼门内庞滔。
他二人不知是何关系,可经得起我此番离间?
“相公,你告诉姜姨娘,你可怕死?”
“怕是怕的……”庞滔嘴上说怕,神色却平静如常,“所以你我二人更应早些将她带走,送给豫亲王去。”
原是夫妇。
姜二何时竟嫁给了庞滔?
算盘落空,我却借庞滔这回答,再生一计。
“你们若急着走,恐是不成。红觞她或想我死,豫亲王总不至于也是?”
我抚了抚小腹,看向姜二。
“这一胎怀得艰难,我全靠汤药吊着。昨天该喝的已经喝过,可今若停药,明日里恐连性命都将难保。”
这话一出,姜二倒似怕了。
看来庞滔那一句“送给豫亲王去”,所言不虚。他们暂且会保我性命,毕竟在豫亲王的眼里,死了的我将分文不值。
“二姐姐不如行个方便,容妹妹写出那方子来。毕竟都是些常用的药材,买起来并不麻烦。”
姜二去看庞滔。只见他朝着姜二招了招手,与她耳语几句。
笔墨纸砚备齐,我提笔写下一直在用的药方。这药方乍看下并无特别,但因为出自冯千夙,倒暗藏他独到的用药风格。
只要有人按照这药方抓药,冯千夙必定有所察觉。
我离不开这汤药是假,期望他循踪迹来此是真。
庞滔已出了门去买药,留姜二与我同在屋中。
心知姜二暂时不会伤我,我抓紧这时机,欲先打探出红觞之事。
“红觞如今已不在江州城中,二姐姐怎么未与她断了联络?”
我这样试探姜二,她却直似未闻,偏又道起了其他事来。
“红觞能耐大着,自然有她自己的法子。你别以为你托了卫尉寺卿齐獒,就没人能发觉你的劣行。豫亲王在那牢里,可仍埋有眼线。齐獒派人杀姜四的事,早悄悄被报回了晋北营中。”
按姜二这说法,红觞知道是我杀姜四,便就不足为奇。
齐獒与岚棠他们,皆算春暖阁的常客。红觞既晓得齐獒与姜四无仇无怨,又明白我与姜四、齐獒与岚棠的关联。那么我经由岚棠,转托了齐獒去杀姜四,红觞她实际上不难猜出。
可她又为何假托皇命,编造了“皇上欲斩姜四”的说辞?
或许她不知姜白月与我的过节,故未察觉那暗地里的交易。不然单凭母亲被姜白月放出一事,精明如她,又怎猜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妹妹托齐獒行事,实是为了——”
事已至此,我知姜二再难取信,却仍想姑且一试,将她说服。
“你是要封住姜四的嘴。别以为我毫不知情,红觞可全都对我说了!”
姜二极为警惕地打断了我,不准我“信口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