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都把瑶妈妈诈得怕了。”
摇着头轻轻一笑,我转头看去岚棠,却见他垂眸盯住袖角处的暗纹,神情不能说不严肃。
“不是诈……”
岚棠在深思什么重要的事情,只简单回了我这三个字,便又重新陷入沉默。
不是……诈?
国舅爷招待宾客,不用官家女伶。为图新鲜,无可厚非。
只是粗看之下的顺理成章,如若深究……
果然漏洞百出!
“爷是说,那问题出在了客人身上?”
国舅爷要请的,是个在下月廿九,见不得光的人物!
世家贵胄之内,不能以真面目公然示人,又或者说,不能被教坊里熟识的伶人们见到的,便必然是受命于外,不得擅自回京的利害重臣。
无诏入京,这可是渎职欺君的大罪!
“既然都知道了,还敢在这里问?”
岚棠不再只盯住袖角不动。
他伸出手去,轻抚了抚衣摆,而后靠上椅背,将我拉坐入怀。
法则之22
“等晚上回去了,躲进帐子里去,爷再悄悄地告诉你,如何?”
这话虽不正经,可我原本滞在心口的紧张情绪,倒是也随之消散了开去。
“唷,贤弟这是要告诉姜姨娘什么事呀?今晚三更,春宵一刻,可否也带着哥哥我一起,回去你那帐子里听听?”
来人插|进的话,比起岚棠,还要再不正经了许多。不消转身我也能猜得到,是曹文举来了。
”呵,我早就说过了,男女间这点事讲究个无师自通。你看看岚贤弟他说出来这番话,可是半点仰仗了你去教诲?”
随着曹文举走进来的,是个眉清目秀,容貌精致的年轻男子。许是因为看起来尚且年少,倒平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只不过他既唤岚棠“贤弟”,便应该仅是少相罢了。
曹文举未理会他,反倒以纸扇擎住了下巴,抱着臂仔细端详起岚棠。
自他二人进门,我早已匆匆退去了岚棠身后,也不知道,曹文举此刻盯住了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方才那“少年人”的话语,我还听得尚有些云里雾里,可曹文举打量够了岚棠,而后满意点头,朝着“少年人”揶揄一笑,我便多多少少明白了过来。
“愚兄我自然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无用功。要说凭着咱们几个的兄弟义气,为了他这呆子劳心劳力,还不是眼光精准的燕贤弟你,功劳最高么?今日得见,衣服还真是挑得妙哉!把他这六根清净的‘佛门弟子’,都衬出了一丝隽逸风流呵!”
早先群青的疑惑,于此处得了解释。
原来岚棠的月白袍衫,是这燕公子的手笔。
此时我恍惚记起初见了曹文举时,他曾劝岚棠的话语:为兄不是说过,对女人,得温柔着来。不止是洞房一夜,平日里……
彼时的岚棠,只是瞬间便恼了他,开口打断,催他离去。
今日再想,恐怕是我入得岚府之前,曹文举真就那般替岚棠出过主意。
如此一来,岚棠彼时的恼意里面,是否也夹杂过几许羞愤?
也不知道,他这一众损友,到底对于他此次纳妾,出谋划策到了何种地步?
弯了唇角,我忽然又记起,床笫之间,岚棠初次将我压覆于帐内时,那恍惚似有些谨慎的神情,那几乎如同迁就讨好的态度,还有那句克制着炙热情|欲,试探般小心问出的“不喜欢?”。
我竟然何德何能,身微命贱,却得他珍视若此?
本以为的散漫随意背后,岚棠他做过了多少的准备,只等待同我相见?
此刻我终能够半点不去怀疑,岚棠在我迈出轿门之后,质问的那句“怎么都没个盖头”,并非是讥笑嘲讽我的恶意之言。而他起初踢轿时幅度极小的动作,也只不过是不想将我惊吓?
种种疑惑,解开得太过突然。我慌张混沌之间,除了把这些全都归因于自己肖似了妩儿的脸,再没有其他办法,令自己平静下来。
“姜姨娘,你说呢?燕羊脂的这件衣裳,挑选得好是不好?”
听到有人相唤,我连忙回过神来。曹文举正笑眯着一双原本飒然英朗的星目,扬眉望我。
原来是燕羊脂。天|衣无缝紫胭脂,江州城里面专赚女人钱财的燕家长孙。
姜老爷生意做得红火,难免与垄断布庄、衣行、水粉铺子的燕家有所往来。这燕羊脂的名号,我自然曾有耳闻。
燕家不同于一般的商贾人家,客人里最出名的,是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天家帝后。皇上的一整个后宫,都由燕家供奉着脂粉、衣料,这燕羊脂能与官家子弟厮混一处,倒也算不上什么稀奇。
只是不知,一心钻研女人们心思的他,究竟创出来什么驻颜秘法,可以就连身姿体态,都维持得如此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