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八显然未料到我会如此出言。她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望向蛐蛐儿。蛐蛐儿却只是低着头,再不敢帮她遮掩。
眼圈儿一红,姜八讷讷开口,话里已带了少许哭腔。
“五姐姐你别气,是姐夫……是岚二少让我这么叫的。他还说在他面前不必拘束,还让蛐蛐儿唤他作‘姑爷’呢……”
话到最后,姜八随着尾音瞟去了蛐蛐儿那里。蛐蛐儿脸色一白,连忙摆着手道:“奴婢的小祖宗啊,您可饶了我吧。岚公子虽已有话在先,奴婢哪里敢那么叫呀?”
岚棠竟准许姜八喊他“姐夫”?
先时在燕羊脂的面前,他问过我的那句,要不要嫁给他,竟仍旧算得了数……
这一次他的冲动之举,牵扯甚广。岚家、姜家的后院里面,皆因他而掀了不小的波澜。
我仔细再想,终能够隐隐觉出,此番过府之人乃是姜八,事情便绝不止探望长姊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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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的监门官之中,有一个是刑部尚书的子侄。虽然宗族谱系上是远了点,但巧就巧在,尚书他年轻时曾在刑部的司门司,做过好一阵子的员外郎。”
到底是正房那里调|教出来的丫鬟,群青被蛐蛐儿匆忙里暗暗叫来,见了我第一面,便深知我最迫切想听闻的事情。
转过头看了一眼姜八,我忍不住弯唇笑起。这丫头仍是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完全不晓得群青话里已藏了揶揄她的意味。
“皇城司,倒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呀。”
满意于群青所言,我对着她点了点头。
“既仪表堂堂,又还前途无量……二姨娘她可真是费心了呢。”
“五尺九寸一分六厘!进得了皇城司的,除了相貌不可负天家威严,还得身量够这个数目才行!”
蛐蛐儿的脑子倒是比姜八转得快些,说话间便明白了我和群青的意思。
“既然是刑部尚书的得意子侄,这监门官将来无论是晋升皇城司里的亲随,还是调去刑部下辖的司门司当差,都是既贵气又安稳的官职。岚二姨娘她真的是八小姐的贵人啊!”
法则之38
“这一次八小姐会过来,表面上说是我们主子想您得紧,实则因那监门官与谯尚书沾亲带故,定亲的事仅二姨娘一人说了不算,到底需劳烦大夫人出面。大夫人见过了八小姐,觉得称心,故才答应帮忙。八小姐这边暂且假作不知便是,您回去姜府以后,还望莫要声张。”
“群青说得极是。八妹妹,你可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内院里姐妹众多,盼着高嫁的可不止你一人。如今岚夫人瞒了母亲,把你叫来,若你回去以后,此事不慎被母亲知晓,只怕有再多的如意郎君,都分不给你半个。”
姜八知道了谯郎的事,尚还稚嫩的面颊羞得通红,显然已自乱了阵脚。她今时年岁尚小,而那谯家少年,也不过刚被岚夫人纳入考量。群青劝说她按兵不动,确是一步好棋,我便就顺了群青之意,剖析情势,催姜八镇静下来。
“八小姐是当事的人,若非主子在此,奴婢是不敢将此事诉与小姐您听的。您待会儿再见到大夫人与二姨娘,依旧如常便可……”
群青见姜八用力点头,却因神情局促而愈发可疑的样子,无奈地皱了下眉,苦着脸转头看我。
我忍着不笑,抬手指指姜八,方对一旁候着的蛐蛐儿道:“她这妮子,我可就交给你了。将来八小姐做不做得那官家奶奶,端看你从现在起,如何保着她了。”
六姨娘那房的事情,我们二十房的本不该管。母亲若知道我给蛐蛐儿安排了这种活计,准得要戳着我的脑门,骂我被猪油蒙住了心。
只是时势如此,偏是我如今的主母要为她这桩亲事作保,而就算姜府余下的小姐们嫁得再好,都也许超不过这姜八。于情、于理,我都甘愿去扶她一把。就算这一次赌得有些冒险,我也没资格在开局后才说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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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听蛐蛐儿说了,你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说你不要离开我。”
“妾身不过是睡糊涂了。恶梦醒了,妾身自然也就想明白了。妾身要去冯家。”
若不是我此刻与岚棠双双跪地,面朝着岚家的祖宗牌位,他定然早已暴跳而起,冲过来向我喊叫。
“冯千夙他有什么好?他以春暖阁一事相胁,我的确为难得紧,但你全无过错,你不必为我考量!无须担心,我已求了冯嬷嬷前去劝他。她至少是他叔母,他又最敬重已过世的叔父。此事冯嬷嬷肯出面,你我便不再受冯千夙掣肘。”
“冯嬷嬷?”
燕羊脂的姑母,原来是冯嬷嬷。岚府的内总管果然并非常人,竟是江州巨贾燕氏之女。我早应该想到的,冯千夙与冯嬷嬷同姓,而冯嬷嬷视岚棠又如己出。岚棠如若请托他人,必定是求援于冯嬷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