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驾的圣旨一下,长兴洛安两地的公侯都纷纷备车备轿备马,选定陪同的家眷并几个贴身侍从,乌泱泱地往长兴西郊的行宫赶去,要赶在皇帝依仗出发之前安顿好,否则皇帝都到了你还没到,就是大不敬了。
大业一朝是设置了专门管理皇帝家事的宫廷机构的,称“内三省”,即秘书省、殿中省、内侍省,其下又管辖了不少司、局,与朝中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相对应,但是王朝乃“家天下”,有时皇帝的私务和天下的公务其实分不了太清楚,外朝的机构也有专门为皇帝私人服务的。朝中的九寺五监就有不少是为皇帝服务的机构,例如宗正寺、太常寺、光禄寺、少府监等。皇帝每一次出行的花销一般都由主管机构负责,比如这次行宫之行,筹措银两的重任就落到了替皇帝打理皇家园林以及众多皇家私有产业的少府监头上。
当朝天子不会知道银子在民间的购买力,更加不会帮主管机构精准地计算花销,因此每次都是大笔一挥着户部一次性拨付一笔银子给主管机构了事。这笔钱大多数时候取决于皇帝的心情和国库的盈余,这一次不巧前线还有战事,泓远帝也不能太大手大脚,因此只着户部拨了三万两。
圣旨一下差点没把从三品少府监季尚云气吐血,这冗长的一个月时间,光是伺候皇帝一个人就不止这三万两了,更何况这些公侯、诰命并世子小姐等,吃穿用度都少不得用上好的,皇帝的后宫就不用说了,更是顶级的山珍海错、绫罗绸缎、金杯玉盏,这些少不得都得办新的,还有行宫的修葺、陈设、家具等,也是一大笔花销,算下来少说也得小十万两银子。别说只有十日时间,就算给他一百日也凑不出这些钱来!
季尚云接了圣旨后便惶惶不可终日,想尽办法从其他项目里抠银子用,但是怎么算还是有四、万两的短缺。若要问从哪里薅点钱来用,户部是不可能的了,户部管的是国库,都是明明白白的钱粮国税,没有皇帝首肯怕是一个子都要不出来,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太府寺还有些挖银子的可能性。
太府寺管理着均输平准、官盐、铸铁,如今又添了铸铜,获利虽说都上缴国库,但哪算得那么清楚?连皇帝本人都经常问太府寺要银子用呢,那些修园子的、办家宴的、加封赏的银子,不都是从太府寺要来的么?反正这行宫之行也是伺候皇帝,他何不从叶赐准那里讨点银子来用用?
主意一定季尚云便往叶赐准府上赶,叶赐准好像是算准他会来似的,早就在家里候着了,季尚云的随从才下马准备报家门,那门房管事一边派人进去通传,一边已垂首行礼恭迎少府监大人大驾。不多时叶赐准便迎了出来,同时从三品大臣,亲自迎接也算是大礼了,季尚云一时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好像自己不是来求人的,而是来施恩的!
叶赐准一路将他请到后院书房,宾主入座后又忙不迭地派人上好茶,季尚云一时不明所以,坐立不安。叶赐准屏退众人后才叫随从添裕恭恭敬敬地给季尚云呈上一沓银票,季尚云接过来也不敢数,看了眼面值后估摸着怎么也有四、五万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叶赐准竟连太府寺的账面流程都不走直接私下拿给他?!这可是侵吞国库啊!老实说他季尚云可不敢拿。
叶赐准看他那冷汗直冒的样子也明白他的心思,便笑道,“季大人莫慌,这不是公家的银子,是叶某私人的。”
这下季尚云就更惊怕了,叶赐准出身寒微,为官不久,还几次宦海浮沉,哪来这么多钱!
“不瞒季大人,这都是叶某泰山云老爷给拙荆的嫁妆,都在这了。季大人别误会,这钱只是叶某暂时从夫人那挪出来借给你的,等少府监什么时候有余粮了,可得还给我呀!”
“哦、哦……”,原来只是暂时借用,那他心里还安定一些,“那季某就多谢了!呵呵……叶大人莫担心,按惯例,行宫这差事如果办得顺利,陛下是有赏赐的,少府监下半年也有不少工程和采办,所以即使一时之间还凑不足这个数,年内应该也凑得齐全。”
叶赐准摆摆手笑道,“哎,季大人莫说此话,叶某既能借出去,就不急着索回。请茶、请茶……哦,对了,叶某府里有几坛滨州来的玉矶醇,风味独特,听闻季大人也是懂酒之人,不如在舍下小酌几杯?也权当是来了一趟!”
“这……”,季尚云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自己本是来求人的,现在人家非但没有盛气凌人,还如此盛情相邀,推脱恐怕不好,于是支吾了一会后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