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冠者够不到戴冠者其实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毕竟扶冠者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哪里还比得上年轻人的身高,所以戴冠者一般都要低头迁就,而且戴冠者作为晚辈,向作为前辈的扶冠人低头也实属正常,有的扶冠人名望或地位甚高的,戴冠者为表敬意还应弯腰屈膝去迁就,虽说皇子与一般人不同,其本人已经位极人臣,除了帝后外没人比他高贵,他有权力蔑视群臣众卿,但站在道德立场上,还是应该迁就扶冠人的。泓远帝膝下已经行过冠礼的皇子有三位,无一人是如晟王这般趾高气昂不知礼数的,即使是当初集万千荣耀于一身的旭王,也是主动弯腰迁就,如今看到他这样子,泓远帝十分不悦。
晚上的宫宴热闹喧腾、觥筹交错,后宫的宴席早就散了,但前朝的宴席一直闹到亥时三刻方才停歇,泓远帝醉意深沉,但还是跟宫闱局的内侍吩咐说昨晚因斋戒误了萧雅妃的侍寝,今晚补回,于是摆驾宁德宫。一行人便往宁德宫方向走来,泓远帝特意嘱咐不用通传,以免打扰萧雅妃。他本以为夜已深沉,宁德宫又没有侍寝安排,应是都睡了才对,但一进宫门竟看到萧雅妃的儿子昕王提着宝剑,一脸严肃地立在院子里。泓远帝见他小小年纪却装出这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觉得忍俊不禁,便笑问他深夜不去安寝在这院子里站岗做什么。
昕王神情肃穆一本正经答道,“回父皇,今日骠国的使节给四皇兄进献了一只猛兽,孩儿唯恐那猛兽挣脱了笼子,窜到这宫里来害人,所以特意守在这宫门保护母妃的。”
泓远帝一听,心中十分感慨,看着如此懂事的昕王,愈发觉得顽劣的晟王十分不堪。今日骠国有此猛兽进贡,还不是因为晟王有猎奇的爱好?那些使节都知道此次大典的主题是晟王的冠礼,早就打听好他的喜好了,送的礼物都是投其所好,奇珍异玩、四海瑰宝,还有那只活虎,无一不让晟王兴奋异常,泓远帝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借晟王的生辰办这个宣威的盛典!
泓远帝拿过昕王手中的剑,交给身边的内侍臣放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皇还没老,保护妻儿的事,自然应该由父皇来做,等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了,再来替你父皇保护你母妃!”说着就叫内侍把他带下去休息,自己走进了宁德宫。
萧雅妃正在灯下看书,还以为进来的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头也不抬地笑道,“汯儿可是困了?终于不想站岗了吧?”
“汯儿为保护母妃可严肃着呢,哪里会困,还是朕命他退下才依依不舍地走了的。”
萧雅妃一听是天子,连忙起身出席行礼道,“给陛下请安。”泓远帝笑着将她扶起,牵着她回席坐下。
“论理,今晚应该是去德妃妹妹那里才对,陛下转来臣妾这怎么也不派人来吩咐一声?臣妾好出门迎您。”
“哈哈……有什么好迎来迎去的,这宁德宫就像朕的家一样,熟悉得很,不用整那些繁琐的东西。”
萧雅妃笑了笑,“陛下想喝什么茶?臣妾给您沏去。”
“不用了,在前朝的宴席上茶酒都喝了一肚子,现在涨着呢,喝不下。”泓远帝抚摸着萧雅妃的手,忽然有些哀伤起来,“妍儿,你是泓远元年,朕登基后第一次礼聘宫嫔时进的宫,转眼二十年都过去了……你刚入宫时才十六岁,朕记得你封的是婕妤吧?”
“是婕妤,陛下好记性。臣妾也是借着先祖挣下的面子才有幸得到陛下的礼聘,不用从采选出来的采女开始熬,不过这礼聘有好也有不好,生生晚了好多年才来到陛下身边。惠妃姐姐、娴妃姐姐便是从采选开始的,一早便被先帝相中,分派给了陛下的汉王府,成为汉王府的孺人,比臣妾多陪伴了陛下好些年。”
“哈哈,你怎么跟她们比了起来,早些年你年纪也还小,采选也不合适,合该是等着朕登基,受朕的礼聘的。”
“臣妾沐陛下隆恩,很快便从才人晋到了婕妤,后来有孕又晋到了昭仪,前后不过一年有余,比其他晋到昭仪的姐姐们早了好多年,所以臣妾真的很知足了。”
提到有孕,泓远帝便想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由得感伤了起来,“如果我们第一个孩子还活着,明年就该是他的冠礼了……可惜……”
萧雅妃身子僵了僵,两眼很快便泪湿了,转头拭泪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们现在不是有汯儿吗?”
泓远帝看她悲恸的样子,心中也是十分不忍,于是把她拥进怀中,亲自为她拭泪,“是朕不好,朕不提了,你别难过。所幸我们还有汯儿,不然朕此生,都会觉得膝下空虚,毫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