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想中毒一次,我可以去买你昨天吃的东西上来。”古以笙挑眉道。
凌芊望着那一碗清粥和几道清淡的配菜,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古以笙,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这样待我,我很害怕,你没有对我好的责任,你也没有非喜欢我不可的责任,我不想再被人伤害一次。我知道也许你是出于关心,但是却已经让我对你的感情产生了变化,我不想对你有所期待,因为只要没有期待,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失望,因为我对你从来没有过希望……凌芊沉默着,多么希望古以笙能够体会她那不敢再面对感情的、怯懦的灵魂。
接下来两个星期,都是学校复习和期末考的日子,凌芊忙着参与出考卷、复习和监考,忙得没有时间写小说,编辑一天寄一封催稿信给她,她的邮箱堆满了信。唉!正在监考的她在讲台上趴了一会儿,又振作精神。一场考试下来,她看完了一份报纸,其余时间都在无聊中度过。其实考试比较幸福些,因为有东西写,不会感到无聊。
收卷以后,她抱着考卷回办公室,交给科任老师之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段长方小峰叫住她。“凌老师,有人反映,你在监考的时候打瞌睡……”
凌芊心里大叫冤枉,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居然跟方段长说这种事!她何时打瞌睡了?最多不过是在讲台上趴了一会儿,难道要人整个考试中都挺直腰板坐着吗?虽然她很年轻,可是也不见得有这种体力!
“下次可得注意了……”方段长眯着小小的眼睛说。
凌芊答应着,继续收着东西。
“凌老师啊,你应该知道我有让年段学生养成写周记的习惯吧?”方段长是教语文的。
“是的,我知道。”
“我听说你们班有个男生在周记中经常提到你,这不太正常……”
天!她是得罪谁了,怎么什么事都有人跟段长说!凌芊耐着性子解释说:“也许他是比较喜欢地理,也比较喜欢上我的课吧……”
“这可关系着作风问题……”方段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学生崇拜老师很正常,可是影响到学习和生活就不太好了。我希望你平时注意一点,你比那些学生大不了几岁,很容易让那些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们产生什么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怎么牵扯到作风问题了?这种年代里居然还有人提到这个词,而且还用在她身上?看方段长也不过三十几岁,怎么这么古板。凌芊哭笑不得,只能暂时点头答应,表示接受他的教育,心里一阵阵发毛。
“方段长,我走了。”她说着,飞快地逃出办公室。
作风问题……凌芊走到楼梯口,忍不住笑起来,无奈地摇摇头,继续下楼。
她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牛ròu馆,这里的牛ròu面很是好吃,她准备买一份回家当晚餐。自从上次食物中毒以来,她就很少吃外面的东西了,可是这里的牛ròu面味道特棒,她实在舍不得放弃。买的人很多,她排着队,却看见不远处坐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很是眼熟——那不是陆禹城吗?他点了一份牛ròu火锅,便和对面的女人谈笑风生起来。也许是发觉到凌芊的目光,他转过头,认出了凌芊。
“嗨!凌芊——”他面不改色,居然向她打起招呼来。
凌芊只能挤出个笑容,招招手,“嗨……”
“好久不见!”陆禹城站起来,热情地把她带到桌子边,“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景蓉,景蓉,这是凌芊,老朋友了……”
凌芊心中不屑,男人说起谎话来真是顺口,前几个星期还对自己深情款款的,今天就把女朋友带到她面前介绍了,也对,自己本来就没答应和他交往,交女朋友是他的自由。只是,他的脸皮厚得可以,另寻新欢的速度也够快的,要是自己能跟他一样就好了。怪不得再没跟自己联系过,男人终究是男人啊……这样也好。
“最近怎么样?”陆禹城本想请凌芊坐下,凌芊客气地拒绝了,“最近忙着期末考……我不坐了,我要的面就快好了……”
景蓉看起来真的不知道陆禹城以前追过凌芊,还很客气地叫凌芊留下来一块吃饭。
“不了,我先走了,以后再聊吧!”凌芊作个再见的手势,就过去拿自己的外卖了。离开之前,还不忘再告别一下——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得像一点。
男人啊……凌芊心里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觉得男人这种动物真是没救了,朝三暮四的。希望陆禹城跟景蓉能好好相处,祝他们幸福吧。
天又冷了很多,凌芊拉高了毛衣的领口,提着外卖匆匆回家。
袁行剑的父母,姐姐们在手术室前焦急地等待着,郑雨芳坐在椅子上,望着地板。
手术室门前的灯暗了下来,在门口等待的人更加紧张了,一会儿后,袁行剑被推了出来,麻药的作用还没退去,他尚处在昏迷之中。胡主任和古以笙相继走出手术室,摘掉口罩,家属一下子拥上来问情况,胡主任显得有点不耐烦,其实手术并不是很难,就是打开腹部看看肿瘤生长和转移的情况,前后只用了半个多小时。
“不要在这里喧闹,到主任办公室去再说!”护士长为主任解围着。
于是,一大帮人战战兢兢跟着胡主任和古以笙去了办公室。他们俩换了白大褂后,才开始告知家属病情。胡主任喝了口热水,才缓缓地说:“胃小弯处附近有面积较大的溃疡,有火山状突起的恶性肿瘤,一些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肝脏,肝门口已有一点浸润的现象,另外还有一些淋巴组织里也有癌细胞……”
家属没什么医学知识,都不太清楚胡主任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不住的点头,是否听懂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袁行剑到底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希望还是有的……”胡主任还是那一套话,“你们一定要配合我们治疗。”
袁行剑的父母忙答应着,一脸苦相——医药费花如流水,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积蓄,现在就快用光了,有一部分钱还是郑雨芳给垫的。
古以笙坐在对面,心里清楚得很,袁行剑的寿命最多剩下三个月而已。
胡主任象征性地安慰了他们几句,就下班了。家属站在原地,一个个都沉默着,最后,袁行剑的二姐小心翼翼地问古以笙:“医生……您能跟咱们说说行剑肚子里的瘤子到底怎么个样子吗?刚才我实在没有听懂……”
也正准备下班的古以笙看着他们一堆人焦急又茫然的神态,最终说:“你们过来吧。”
几个人忙绕过桌子,围在古以笙身边。他抽出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个胃部的示意图,指着它解释道:“你们看,这是胃体,这儿是十二指肠,右边是大弯处,小弯处在这里……肿瘤在这个位置……”
“这里长了瘤子,为什么连肝那里也有个瘤呢?”袁行剑的母亲问。
“由于是恶性的肿瘤,所以会转移。”
袁母更加焦急了,“胃和肝又不长在一块儿,怎么会跑到肝里去!”
“这就是恶性肿瘤的特点,因为不像良性肿瘤一样有包膜,癌细胞会顺着血液和淋巴道流到其他器官里,再飞快地增殖。胃癌患者的癌细胞经常转移到肝脏,有的也会转移到胰腺。”古以笙不厌其烦地回答这家属提出的一个又一个毫无医学常识的问题,既要正确说明病理,还要用很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表达,要是换作其他医生,要不就像胡主任一样用专业的术语去解释,要不就干脆随便说两句来搪塞。按理说,医生的义务就是告知病情和严重程度,过多的解释是没有必要的,但是理解一下家属心里的焦急与担忧,古以笙也只好多解释一点了。
郑雨芳一直站在人群后面,听着古以笙解释,终于也出现不耐烦的情绪了,她拨开袁行剑的家属,来到古以笙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问:“再治疗下去,要花多少钱?”
她的一个问题,让大家都肃然了。
“这个不是我能回答的。”古以笙抬头,迎着她的目光。
由于古以笙坐着,郑雨芳站着,她就显得居高临下,她不明白为什么袁行剑的家人对医生这么客气,医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跟我们说实话吧,到底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他?十万?二十万?还是更多?你开个价吧!”
一开口就钱钱钱的,现在的女孩子还真是现实得很——“你开个价吧”——这么俗的话真不像出自这种年纪的女孩子之口,把他当什么了?按她这种说法,大家生了病,拿钱和着开水吞下去就能痊愈,那去银行就好了,来医院做什么?“钱能治病吗?”他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