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根本不懂她的心情,她根本就没有糊涂,这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但我没有拒绝,也是知道,自己该成亲了,以及我很确定,不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我都会保护好你,哪怕以我的婚事做代价。”
说到这,薛珩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在想,我是看着你长大,当成妹妹一样,更不该有非分之想,也无男女之思。”
后来,他清楚了,他确定了,他了然了,可惜,时机已过。
因为那一日,正是被她告知真相的那天。
他竟然可笑的恨她,恨她揭露了这一切,恨她的不留余地,恨她是谢氏女儿,明明他已然将一切倾付与她。
可悲的是,他又要为此而感念她。
若真的要怪罪,头一个理应是他自己,这是一个是非黑白皆由他教授的女孩子,他告诉她要坚韧果断、要容不得沙子、要从不隐瞒背叛。
由爱及恨,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因为你不遂我的心意,因为你漠视我的所有彷徨和悲哀,薛珩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恨意,也可以来的如此浅薄且愚蠢。
兰庭低下头,垂着眼帘。
薛珩继续说:“兰庭,你太自以为是了。”
兰庭心中骤然撼动,她一意孤行的行径,到了薛珩这里,就成了一把刀。
“我……”兰庭抬起双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羞愧地掩住了眉眼。
她以为,位极人臣的薛珩,能够很快就放下这些痛苦,将他们视为过往烟云一挥即散。
她也知道,他会憎恨她,她胆怯的不愿意面对,连粉饰太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闭着眼推开一切,不让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伤。
薛珩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看向自己,循循道:“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这恨的根源是什么,现在,我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你面前,我也清楚原因是什么。
我想了又想,将你托付给谁,我都不能放心,兰庭,婚书被烧了就烧了,我可以去写一千封一万封。”
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这么含情脉脉的话,兰庭甚至都没有想过,成亲后会听到他说。
此时此刻,她蓦然发现,自己得到了他的心,没什么比这更珍贵的。
既言是情,便总是念念不忘。
所谓目之所及,温澜潮生,早在第一次满身泥尘地回到家,兰庭就等在门口,投入他的怀中的时刻。
他满心满怀拥住的,不仅是一个翘首期盼的少女,而是他的未来。
是上天在告诉他,不是他一个人踽踽独行。
谁是他的心上人?
兰庭啊兰庭,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般人这么求婚,是要被打死的,没机会说下半句。”大都督拍着那年被打断的腿说。
秦怀龄:哦豁,我的cp,磕到了!
第84章 脉脉
秋净日晖晖, 间行风满衣。
行宫里,兰庭才喝完药,薛珩偷得半日闲来看她,抚在她肩上的手指, 感触到伤疤的痕迹, 稍微顿了顿:“可还疼吗?”
“倒也不疼了, 医官不是说了,不算太严重, 养养就好了。”兰庭眉头微动, 抬手抚了抚肩上包扎好的位置。
她又蹭了蹭脸颊,故作玩笑道:“我的皮肤不如旁的姑娘白皙,也没有多年养尊处优的光洁细腻,现在, 又添了一道伤, 怕是更不好看了。”
薛珩倒是认真起来:“若不然, 回去了,我去让人请了太医来问问,可有祛除疤痕的灵药。”
“哪有如此的灵丹妙药, 你还是不要多想了。”兰庭反倒坐在床上, 兀自笑得欢快, 觉得他怎么这么天真,若是真能够祛除旧伤,陛下定然早已赏给了他们这些功臣了。
薛珩替她拢了拢外衣:“到底是受我连累,否则,也不会这样。”
兰庭沐浴着秋日的暖阳,反而为他开解道:“你说这是受你之累,虽然我不这么想, 但是,日后你看见了,就会记得今时种种,对我念念不忘,就当做铭章罢。”
有的人,是一记掌掴断了所有情分,有的人,纵你为他受累一剑,也只道值得铭记。
“你还记得的,在逃出涉澜江之后吗?”
“记得,但是比不得你的清楚。”薛珩浑浑噩噩的,大多是都是兰庭在他的耳边,喁喁私语的声音,说的什么他已然记不清楚了,但那种感觉却至今很清晰。
不是很灼热的,而是温的,如同被太阳照过的暖流,淌入了四肢百骸,复燃了七经八脉。
“一直在下雨,我以为,会一辈子无边无际的走下去,现在想想,从涉澜江到得救的那段路并不长,”
她本该是讨厌下雨的,尤其是无休无止的大雨,从骨子里冷进去,整个人都变得冰冰凉凉的,从头到脚都寒气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