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硬气。”魏尧轻蔑地笑了一声,手中的短刀随着手臂挥动,当他手里的短刀重新垂落在身侧时,黑衣人脸上的面罩也应声而落。“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你是谁了?好久不见啊,二叔——”
尾音在‘二叔’二字上加重,似乎是咬牙切齿,又似乎是如释重负。
黑衣人面罩之下的脸显露而出,那是一张和魏尧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若不是眼角旁肉眼可见的沟壑,会让人以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魏尧紧憋在喉咙的气徐徐呼出,还好他没有猜错,面前之人就是他寻了八年之久的二叔——魏振。
魏尧与魏振的相似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与丞相的相似度,如若没有他归家时的滴血验亲,真的会让人误以为魏振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正是因为如此,丞相对这个儿子一直心存芥蒂。
魏振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大小伙的侄子,心里说不出的激动,要不是夜色深重,他眼角的轻微粉色很容易被人看出。
宽大的手掌按在魏尧的肩上,一下轻一下重,魏振只觉喉咙里梗了一块石头,该说的话一句说不出口。
哽咽许久,才问候一句:“阿尧,你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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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魏尧刚刚回了丞相府,没有任何人接待他,所有人都给了他冷眼。那时大雪,是真真冷啊,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就那么被人晾在院子里穿着一点单薄的里衣。只有魏振拿了一袭袄子,温柔的给他披上,脸上一派祥和。
魏振亲和的问:“你就是魏尧吧?我是你二叔魏振,来,认识一下。”
小魏尧只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一句话不答。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他周身泛着的寒气似乎比这寒冬里凌冽的风还要冷。
那时魏振就想,这么一个小的孩子,活生生被这炎凉的世态逼得比大人还深沉,只是这满眼的恨意不会掩饰,在世家大族总是会招惹祸事。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教会他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如何与这满院心机满腹的狐狸仔相处,便先一步被自己的亲大哥以谋逆之罪贬出丞相府,与盛极一时的丞相脱干了关系。
在他走的那天,小魏尧站在远处高台,一路目送那来时一袭荣贵貂氅去时一件青衣披身的人一步一步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向父亲替二叔说情,他只说:“既然人终到了该走的时候,强留又有何意义?该走的人他走了,那便是自由,等他走得够了,他会自己回家。”
离开,对于二叔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有些事,他得查清楚,二叔谋逆之事决不是那么简单。
唯一遗憾的,是他能力不足,一直到了今天都没能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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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刀入鞘被魏尧拿在手上把玩,魏振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认出这是他当年离开之前送给他的刀,笑着说:“这把刀,你还留着。”
哪想这话一出口,魏尧却是将刀递给了他,冷冽的说:“既然你如今回来了,那刀也该物归原主。”
“其实你不必……”魏振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只不解的望着他。
“我曾经说过,这把刀我只是替二叔保管,等你再回来之时我便会还你。”还没等魏振说完,魏尧就开口打断,声音里不带一丝见了故人的欣喜。
空气一瞬间静默了,等了很久,魏尧才等到魏振将刀接了过去。
魏振将刀别进腰带中,无奈地笑着摇头:“你啊,还是以前那个倔强的性子。”
魏尧找了一处支架足够支撑他的地方斜靠了过去,偏头看着他:“说说吧,谁派你来跟着楚仟泠的?”
魏振摇头:“这些,我不便与你说道。等以后你就会知道。”
魏尧不置可否,拇指轻轻描摹唇沿,眼神阴翳:“是司左吧。”
他不曾发问,而是极为肯定的说。
魏振愣住,很显然没有料到,“你怎么……”
“二叔,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在他手底下,当他的一条狗。”提到司左这个人,魏尧心里总是会涌出无限的嫌恶,说话也不自觉的难听了些。
你怎么知道司左这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司左手下办事?
一句话在魏振心里想了无数个版本,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你知道司左没死?”
魏尧嗤笑一声,直直望着魏振的眼里都是冰渣:“他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死在毫无防备之下。那一场山石凌乱,烈火纵横都只不过是他淡出所有人视线的一个幌子罢了。”
当年所有人都信了那个叫‘司左’的人死了,只有魏尧坚信不疑的知道他没死,但他未曾与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