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一起,严诗诗立马像只轻盈蝴蝶似的跃下长廊,携手严绾绾,欢快地提起裙摆朝办喜事的小跨院奔去。
方玉蝶刚进府时,跟老夫人一块住在宽敞的荣安堂,出了丑闻后,被老夫人嫌弃,赶去了西北角落的一个小跨院单独住,今日,办喜事也在小跨院,说起来呀,分外不体面呢。
当然,这些不体面与嫁给一个老船夫比起来,分外不足道了。
“姨母,姨母……玉蝶不要嫁,求求您,不要让我嫁……玉蝶舍不得您,您就让我下半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在您身边,一辈子不嫁人,好不好……”
严诗诗刚与严绾绾小跑进小跨院,厢房里传出的哭喊声,哀戚至极,颇有几分闻者落泪的味道。真真正正是哭嫁了。哭嫁,本是民间婚嫁习俗,新娘子出嫁上花轿之前,要哭哭啼啼向娘家人道别,感谢娘家人的养育之恩。
不过,方玉蝶可不是正常哭嫁,声音那个惨啊。
——
严诗诗小步跑上长廊,往窗户里一瞧,只见方玉蝶一身大红嫁衣,双手抱住老夫人大腿跪在地上哭,哭得眼泪不停流,妆容都花了一大片,纵横交错,简直没眼看。
“姨母,求求您,求求您,玉蝶不要嫁啊……”方玉蝶摇着脑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劝慰,方玉蝶都哭个不止,老夫人头昏脑胀,拐杖直杵地上,敲出不耐烦的“咚咚咚”声。
正在这时,喜娘站在门口催促上了:“快,快,新郎官都到大门口了,吉时已到,快扶新娘子出门!”
三夫人杨氏,忙让丫鬟给方玉蝶补妆,盖上红盖头,准备出嫁。
方玉蝶一听急了,大喊:“不嫁,我不嫁!”她知道,满府里如今还在乎她的人,除了老夫人外,再也没有别人了。为了向老夫人表示她不嫁的决心……
方玉蝶猛地一把扯掉头上的凤冠,摔到地上,尤嫌不够,方玉蝶十根手指一阵乱拔,将头上的凤簪、凤钗、步摇全部一个个拔.出来,摔落在地。
一头青丝,没了发簪固定,尽数披散下来,凌乱像女鬼。
老夫人震惊极了。随后搂住方玉蝶哭开了:“玉蝶啊,姨母也舍不得你嫁个船夫啊,委屈你了,可还能怎么办,你做错了事啊,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方玉蝶听出了心软,来了希望,知道自己抓对了最后一根稻草,越发哭闹起来,双手去扯身上的大红嫁衣,没两下,扣子就扯开了好几个。
喜娘惊呆了,干这行半辈子了,还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新嫁娘,这幅模样,还能上花轿吗?
自然不能上。方玉蝶一个人关在小跨院大半年,日日夜夜都在琢磨,怎么逃避掉这门该死的婚事,终于让她想出了这一招。
方玉蝶知道,她都这样一副狼狈样,完全不像一个新娘子了,堪比上刑场,老夫人疼她,肯定舍不得逼她出嫁了。只要留在严国公府,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抱着这样的念头,方玉蝶越闹越不像样,连绣鞋和袜子都想拽下来……
严绾绾孩子心性,看到如此不同寻常的出嫁场面,惊喜极了,整个身子趴在木窗上,看得津津有味。
严诗诗眉头微蹙,真心没见过方玉蝶这般无赖恶心的人,什么损招都能出。
“新郎官到了!”小跨院门口,传来一阵噼里叭啦的鞭炮声,船夫一身大红衣袍,胸口戴上一朵大大的红绸花,在严振山的陪同下,欢天喜地跨进了院门。
可喜房里,方玉蝶的哭声愈演愈烈。
喜娘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老夫人念着逝去的妹妹,到底心软,朝院子里的儿子望去,满脸的祈求,似乎在无声求儿子,这场离谱的婚事就这样取消了吧,不嫁了,不嫁了,咱们另外给玉蝶寻个靠谱点的人家,好不好。
严振山眉头一拧,新郎官微微发愣,第一次成亲的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严诗诗双手紧攥,眼看着祸害就要滚出严国公府了,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啊。
眼珠子一转,有了,严诗诗笑意盈盈地小跑到新郎官面前,甜甜唤道:
“表姑父是京城人士,怕是没见识过西北独特的哭嫁习俗吧……表姑夫还傻愣着做什么,直接抱了你的新娘子,上花轿吧!”
船夫一听,立马重新笑开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好,好!”各地习俗不一样,他媳妇是西北人,就按西北习俗来哭嫁,成!
船夫满心以为“新郎抱新娘
子上花轿”,也是西北的习俗,听了严诗诗小侄女的话,船夫立马乐呵上了,大踏步走进贴满喜字的新房里,大力掰开方玉蝶搂抱老夫人大腿的手,然后拦腰抱起头发披散的方玉蝶,就兴高采烈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