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他听过好几次了,可宋宴的强势连他也无力镇压,这事儿真的难办。
宋其琛揉着眉心,还是拨通了宋宴的电话。
“宋宴。”
“宋总,我是宋巡。”宋巡赶在他说事前,自报家门。
“宋巡?宋宴呢!”
“宋先生正在农贸市场买胡萝卜呢。”
“......”
宋其琛莫名其妙,“买什么胡萝卜?他搞什么鬼?”
“心水园里养了一只小兔子,应该是存粮吃完了,宴少知道了就顺道来市场买了。”
宋其琛无语,将电话挂断。
此时的农贸市场,小摊主各司其职,整个市场人声鼎沸,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正蹲在一个小摊前挑着胡萝卜,昂贵地皮鞋踩在积水里,矜贵的手上站着泥土,脸上表情舒展没有半分不耐。
宋巡双手合握垂在身前,恭敬地站在身后等着他挑拣。
他从小就跟着宋宴,看过他满眼猩红满手杀伤的模样,看过他眼底浑浊阴狠暗算他人的时候,也看过他满眼满心装着一个人对她爱护的样子。
久而久之,他明明发现宋宴的耐心其实不太好,心也狠,可只要什么东西沾上了舒澄清这个人,他的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抱有十足的连他都不自觉的耐心。
就像现在,上一秒才面色阴沉的训了一帮人,下一秒又神情如常,愿意为了一只兔子手上沾满泥泞。
最后众人还是脱离了苦海,因为宋宴回了宋家。
一年一度的宋家集结,依然按照常规由宋宴坐镇,事无巨细,筹光交错。
那晚的月色跟一年前一样,夜色浓重,宋宴从鼓瑟齐鸣的宴会中抽身,夜晚雾气浮上来,整个世界都是恍惚不定的,好似处在幻境中,隐隐有静谧的悲伤浮动在心头。
宋宴捏着酒杯站在阳台上,左手的拇指正摩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徒然在脑海闪过一年前把舒澄清带来宋家时,她摘不下戒指时小兽般恼极的表情。
不知不觉,春去秋来,她回来了,又离去了。
宋宴眼皮低垂,无意让自己陷入这样无措的情绪中,抬步慢慢悠悠的向觥筹交错之地走去。
三天后,月明星稀,宋宴终于等到了要见的人。
红楼。
月光很胜,宋宴踏月而来。
路过庭院长廊,脚下一顿,侧身一望,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园中的有几棵梅花开得正盛,江梅名叫杨贵妃,上次来去匆忙没瞧清楚长势,如今一望开得正好。
宋修不喜被人打扰,人未到,宋宴坐在茶室烹茶等人,一脸平静,望着墙上的一副水墨画出神。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茶室门被推开。
宋家人都有一副好皮囊,宋修一身青衣,衣裳楚楚,一番仙风道骨和性感交融又带着压迫感,美和力完美的融合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舅舅。”宋宴恭敬,奉茶。
“看懂了吗?”一副冰冷的嗓音。
宋宴看着那副画,画的里是崇山峻岭之中,一股清泉飞流直下,跳珠溅玉,泉边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一瓢一瓢地舀着泉水倒进桶里。
深山藏古寺,画里有和尚挑水,当然是用水烧水煮饭,洗衣浆衫,这就叫人想到附近有寺庙。和尚年迈,还得亲自挑水,可见古庙残破,在深山中隐而不显又叫人联想不断。
画中提诗的上句是: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淡化功利,平和心态,处变不惊,忘记过去。”
人生哲理含蓄深邃,才见成者的高明。做宋家的人刀尖行走,江湖饮血,浮生半日闲哪有那么容易,都是拿血肉换来的,松懈半分便是一世闲。
花欲开未开时最好看,把话说得不直白,留一半让人猜最有意思。
前路漫漫,人生厚度比长度重要,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处事需得深思熟虑,这个道理宋修不是第一次教他。
今日重提,已是警告。
男人眉眼低垂,品得一口好茶。
“舅舅,”宋宴神色一敛,为他续茶,“当年程渊那件事,到底有什么隐情?”
那个男人本来就是耍手段的好手,不想让你明白的事能绕一大圈把人搞晕,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一个字你都查不到。
宋家发生的事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宋宴做过什么,了如指掌。
“宋家的小宴爷好本事,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啊。”
男人指尖一掐,言简意赅。
“我查了什么也早就到了舅舅的耳里,我只是想求证,那些是不是真的。”
“求证?”宋修松了劲,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眼神朦胧来了兴趣:“如果我告诉你是真的呢?”
宋宴奉上第三杯茶,姿态不改,但眼底杀性已起,“宋家人最擅长的东西,我也很擅长。比如说,杀伐;比如说,流血和暴力;比如说,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