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不是满身是血朝她爬来,也不是一个人踏着尸山血海朝她走来, 而是站在苍茫无边的枯草荒原上, 背对着夕阳,悲凉孤寂。他冲她笑说:“娘子,我回来了。”
她激动扑过去抱他,却发现自己抱着一杆插在地上的长柄大刀。她惊慌四顾, 极目之处空旷无垠, 除了北风只有枯草,没有齐颂, 甚至没有一个人。
她四处奔跑呼喊齐颂的名字,最后被什么绊趴在地,回头去看,是一个人,满头满脸的血,里面残破的衣袍领口处绣着一朵桃花,已经被鲜血浸染。
“齐颂——”她大呼一声,从噩梦中惊醒,急促呼吸,额头一层冷汗。
“娘子。”睡在一旁小榻上的小檀被叫声惊醒,忙走过来,撩开纱帐,抓着她的手问,“娘子又做噩梦了?”
“嗯。”她点了下头。
小青端着灯到榻前,又倒了杯水过来:“娘子喝口茶水压压惊。”
她做起身一口气喝了半杯。
小檀帮她顺顺气,安慰道:“郎君不会有事的,娘子不要忧虑了。上次回宋宅时郎主不是说了嘛,郎君是跟着廖先生的,廖先生是周大将军僚佐,不用提枪上阵杀敌,郎君肯定也是不用的。等将匈奴人打跑了就回来了。”
“正是。”小青附和,“娘子别劳神忧思了,你瞧这两个多月整个人都清瘦了,精神也憔悴。郎君回来瞧见还不要心疼死。”
“回来?”她抓紧锦被扯了扯,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又能回来吗?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1]
他叹一声,恍然惊住,细想一下这首诗,地理位置不对,此次对抗匈奴战场不是在陇西,应该不是这首诗词。
心里稍稍安慰,却依旧减不了担忧,即便不是这首诗词,那么多写征夫征妇的诗词,犹如此诗词结局的数不胜数。
她颓然躺回榻上,眼睛直直望着帐顶,还在回想梦中的境况,越想越害怕。
鸡鸣时分她才再次入睡
一直睡到晌午方悠悠转醒,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着了凉,头不舒服,全身也使不上力,小檀端来膳食,她刚吃了两口便反胃全都吐了出来,再也吃不下一口。
齐母闻言赶过来,瞧她面色苍白,精神疲惫,立即让人去请医工。
医工赶来问了情况,号了脉后,向她问道:“娘子月信多久没来了?”
唐小诗心一紧,脸颊微热,却一明白对方之意。她的月信似乎从齐颂离开就没有再来过。之前宋楚的身子不太好,月信也不准时,推迟甚至隔月来都是有的,加之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经常因噩梦失眠,有些内分泌紊乱,食欲不振,所以即便没来或有其他的反应她也觉得正常,没朝那方面想。
也更是因为她不认为会一次就中。
齐母自然懂医工之意,有些激动地拍拍她手又问一遍。
她回过神道:“两个多月了。”
医工笑道:“那就没错了,娘子是害喜,娘子身孕约莫两三个月了。”
她头有些发懵,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内心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如果齐颂能回来,她自然希望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如果齐颂回不来,这个孩子就是个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此后人生必然是充满坎坷。
齐母闻言却立即笑开了花,连连询问医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如何养胎,平日要注意些什么等等。
认真听着医工交代,齐母亲自送医工出门,回来后便一个劲和她说要听医工的嘱托如何养胎,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多安排两个婢女过来伺候,吃喝什么都要最上好的,不能饿着累着磕着碰着等等,絮絮叨叨许久。
齐母乐得合不拢,这两个多月因为担忧挂念儿子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可见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期盼之大,她有些话也不适合再说。
抚着小腹笑了笑道:“婆母,现在才两个多月,用不着这般费神。”
“半点马虎不得,你瞧瞧你这段时间都清减了多少,婆母知道你是担忧大郎,但是今个起你还要多顾念腹中的孩儿,为了腹中的孩儿也好保重身体,不能再伤神知道吗?”
她点头应下。
她也不想伤神,但是却不由自主的会为齐颂担忧,夜夜被噩梦惊醒,她哪里不想去睡一个安稳觉呢!
自从得知她有孕,她就成了全家碰不得摸不得的人,被全家人小心呵护捧在手心,齐母和齐小妹更是每天轮流来她的居室陪她说话,生怕她闷着或者是再想齐颂而伤神。
齐二郎每次从外面回来也会买些吃的用的给她,甚至有时候见到有哄婴儿的小玩意也买过来给她,说以后等孩子出生了给孩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