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出去,欧阳铿坐到c黄边,温和地说:“如果你没精神,就躺着歇息,如果有精神说话,就给朕讲讲昨天夜里的事。”
蔡霖动了动,稍微换了个姿势躺着,慢慢地把昨夜回宫之后的事讲了一遍。他本已喝醉,再中了暗算,对那些事情都记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有个女人抱住自己,但说过什么却不记得了,当时只想着不能在宫中犯禁,所以奋力推开她,冲出屋去,跳进池塘,之后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欧阳铿专注地听完,对刘福说:“宣柳仕逸和白贲到这儿来见朕。”
“是。”刘福立刻奔了出去。
蔡霖想着刚才听到的皇帝与二皇子的对话,忽然有些着急,摸索着伸出手去。欧阳铿马上抓住他的手,柔声问:“要什么?”
蔡霖焦急地说:“皇上,不会是白大将军,他不会害我的。”
“你放心。”欧阳铿拍了拍他,笑着安慰道,“朕会彻查此事,不会随便冤枉了谁的。”
宫闱之事、朝堂争斗,蔡霖都不熟悉,听他这么说了,便放下了心。他感觉很疲惫,浑身无力,闭着眼半睡半醒,一直没有再吭声。欧阳铿将他的手放回锦被里,移到一旁的桌边坐下,安静地看着奏折。
蔡霖是东宫官员,这间房不算小,因为他圣眷日隆,从总管到各管事太监都刻意巴结,布置得很舒适,各式器物都是上等品,相当精致,皇帝坐在这里处理政务,并没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
此刻窗纱半敞,清风徐来,斜阳缓缓地滑过花园、池塘、假山、回廊,照进房间里,欧阳铿批阅完一份折子便抬头看蔡霖一眼,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安宁感,这些繁琐的政事都没有影响他的心情。虽然蔡霖被人暗算令他震怒,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了那种怒气,完全恢复了冷静镇定。
当小米粥送进来,柳仕逸和白贲也进了宫,在殿外候见,欧阳铿吩咐东宫总管,“等蔡大人醒了,侍候他把粥喝了再服药。”然后便出去,在东宫的正殿见人。
张公公恭送皇上出门,这才回来,小心翼翼地看蔡霖醒了没有,见他还睡着,便不敢吵醒他,让小太监把粥拿回厨房去温着,随时听吩咐再送过来。
他正在张罗,欧阳拓走了过来,轻声问他,“蔡大人醒了吗?”
张公公低声回禀,“刚才醒了一下,说想喝小米粥,现在又睡着了,奴才不敢惊动大人,又让人把粥送回去,免得凉了不好吃。”
“嗯。”欧阳拓蹒跚着走进屋里,坐到c黄边,看着躺在c黄上的人。
仅仅只过了一夜一天,蔡霖就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脆弱,更让人怜惜。要论真实年龄,欧阳拓比蔡霖小一岁,但太子殿下自小在宫中经历种种惊涛骇浪,比起四处漂泊然后归隐乡间的蔡霖来要成熟得多。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放眼所及皆是追名逐利、营营役役之人,有权利的要保住权利,没有权利的要争夺权利,官大的要提携子孙,官小的要更上层楼,似蔡霖这般无欲无求的他竟从未见过。
看着蔡霖安静地躺在那里,欧阳拓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魏庄,想起初见他的那一幕,淡淡的阳光下,他坐在随着轻风飞舞的柳枝下看书,眼前一根钓竿,耳边水流潺潺,其实当时是在生死关头,可欧阳拓也仍然在那一刻羡慕不已,就此一见倾心,信赖地以命相托。事实证明,他的感觉非常正确,蔡霖生性淡泊,却不是冷血之人,不避危险地救助他,直到现在也没有要求过荣华富贵,只要朝廷为他家人报仇,实是至纯至孝之人,世上罕见。当听到皇上任命蔡霖为东宫舍人的旨意时,他顿感心花怒放,却没想到蔡霖才进东宫几天便遭到谋害。如果昨夜蔡霖在药性发作时把持不住,那便是秽乱后宫,论罪当诛,细究根由,又可以栽赃到白贲身上,可谓一箭双雕,由此可见,那下药之人简直机关算尽,歹毒至极。
他正在心里默默地推想前因后果,蔡霖动了一下,慢慢醒了过来。一直守候在侧的张公公马上出去叫人送粥过来,欧阳拓倾身过去,关切地问:“文暄,觉得哪儿难受?”
蔡霖看着皇帝不在了,面前换了太子,却也不惊不诧,微笑着说:“好多了。殿下伤势未愈,得多歇息,别总惦记着我,不然我就太过意不去了。”
“别跟我客气,我的伤好多了,现在比你的精神好。”欧阳拓看着张公公亲自端着粥碗进来,便亲昵地道,“你先喝点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