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 岁月蹉跎。
早年与谢小姐相识的日子, 在王昕心中,已成了少年时代,一点久远而模糊的回忆。
两人相隔千里, 多年未见,随着时间的流逝, 当年那点朦胧的好感, 早已逐渐淡去。
王昕历经战场打磨,自不再是满腔天真的冲动少年, 不会为年少时那一点说不清的好感不计成本后果地赴汤蹈火。
两人时隔这么多年不曾联系, 幸许谢小姐早已婚配,如今不管不顾地再去找她, 莫名其妙向她提亲,也不现实。
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 王昕躺在荒草稀疏的大漠营帐外,看着漆黑夜布中碎碎明明的疏星,偶尔也会忽然忆起谢小姐坐在帘帐后垂首持卷的模样。
然后想,不知她如今在做些什么,是否已经找到一个同样看得到她好的人,是否已经与那个人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但想归想,次日还是甲胄加身、浴血沙场,手持冷刃与敌人生死相博时,便没有闲情再想情情爱爱。
最终博得一世英名,荣耀一生。少年时对谢小姐的那一点好感,那个他唯一喜欢过的女子,则成了收进匣里的珍珠,是他不曾对旁人说起过的,一丝淡淡的遗憾。
看完王昕的遭遇,缘杏唏嘘不已。
想不到谢小姐的这位心上人,原来实际上也是喜欢过谢小姐的。
甚至于,其实还是王昕爱慕谢小姐在前。
只是像这样因种种原因,两人无法互通心意,未免让人觉得遗憾。
谢小姐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开心吧。
王昕的命书,缘杏自己看完后,又给递给师兄师弟,三人传阅了一遍。
看完,十分震惊而又庆幸:“没想到这个王郎君,居然其实也喜欢谢小姐这么多年!而且他还是个大将军!幸亏杏妹妹坚持要了命书,像这种事情,他自己又从来不说,我们光是自己调查怎么能搞清楚?”
水师弟看了也怔怔的,说:“原来人间,也有这样的人,是我狭隘了。真是造化弄人……这么看来,如果他能和谢小姐重新见上一面,说不定就会有不错的结果。”但水师弟说着,又面露担忧:“不过,命书都说这个王昕将军要孤独一生了,我们只是小散仙,可以将他和谢小姐配在一起吗?”
缘杏道:“可以试试看的。”
命书是命运的一种轨迹,是在没有神仙干预的情况下结局。
大部分人的命书一生都不会有变化,但是,命书的内容是可以被改变的。
人是生灵,不是物品,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随时有可能偏离既定的轨迹。
不仅仅是神仙有时候会决定出手干涉,有时候,当一个人有着强烈的意志和决心,自己也能使命书上的内容发生变化。
当然,有这样能力的人终究是极少数。
水师弟问:“那么,还是要入梦吗?”
师兄得知王昕是个将军以后,兴致高了很多,兴奋道:“入男子的梦,师妹不方便了吧?我觉得我可以,让我来!”
缘杏总觉得师兄看起来不太可靠的样子,总觉得他一入梦就会开始和王昕聊战事武斗聊得投机,把谢小姐的事忘了。
但是师兄难得这么积极,打击他也不好。
缘杏想了想,侧头问水师弟道:“师弟,到时候,你能和师兄一起去吗?”
“我?”
水师弟面露诧异,不过说实话,他也不放心师兄单独一个人去。
再说,师父是将任务交给他们三人的,又由羽师兄把关,可是到现在为止,好像事情大多是由杏师姐做的,这样下去,未免有浑水摸鱼之嫌。
水师弟微微红了脸,道:“既然师姐这样说……那好吧。”
水师弟顿了顿,又道:“我会看着师兄,不让他乱说话的。”
缘杏笑了:“那就有劳你了。”
*
王昕才回长安不久。
他自立了府邸,受了圣上的嘉奖,但是从命悬一线的战场回到繁华安全的长安,他还不太习惯。
战场上的日子很苦,黄沙满地,寸草不生,有时要过沙漠,爬雪峰,还要小心敌军埋伏,一不小心就是横尸十里,无异于刀口舔血。
但是,战场上都是爽快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有话直说,昨日吵架吵得脸红,第二天照样比肩作战、互相保护,没有那么多沟沟道道。
不像长安,高台楼阁,红帘彩灯。这里的人张口闭口宏图大义,却不过是沉浸在美酒欢歌中,从未见过真正的大漠黄沙;说一句话要反复想三次,言外之意要带话外之音;朱门贵子已经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却还想着贵上加贵,连在家里发现一只白老鼠,都要劳动全家翻个底朝天,说要“将稀奇瑞鼠进献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