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儿呢?”
“小东家在正堂清理货单呢。”
话音刚落,正堂已跑出来一个年轻女子,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猛然一头扑入孟旷怀中,紧紧抱住她唤道:
“哥……”
“我回来了……”孟旷拥着她,轻抚她后背,爱怜道。
二人拥抱了一会儿,随即孟旷松了怀抱,引着孟暧看向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穗儿,道:
“我带她回来了,这些日子,她会住家里。”
九年过去了,曾经十岁的孟暧已然长成了大姑娘,圆圆的小脸削尖,大大的眼睛也成了美丽的杏眼,儿时的模样还残留在她面庞之上,但她气质已然大变,不再那般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看上去沉静美丽又聪慧睿智。她瞧见穗儿时面庞上一瞬浮现出震惊,旋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从眼底溢出,眸光中已泛起泪花。她紧紧抿唇,最后一言不发扭身离去,入了正堂。
穗儿绞着手指,心下似是压了一块巨石,难受得无法喘息。
“你随我来吧。”孟旷叹息一声说道,音色再次凝上寒霜。
第12章
孟旷领着穗儿回了二进院,开了西厢房的门,淡淡道:
“现在家里大了,空房多,你暂时住这里吧。”
穗儿跟在后面,一大堆的疑问闷在她心中,可她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来。她觉得自己就是罪人,已然不能够再面对孟家人。
穗儿被孟旷让进西厢房,却不防孟旷转身就出了门,并且利落地给西厢房上了锁。
“喂!怎么回事!”穗儿在里面拍门喊道。
“你老实待着,我一会儿回来。”孟旷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穗儿没有再继续拍门,一股子悲怨之气上涌,泪水已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扶着门缓缓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此时此刻她的心境复杂得难以言表,一方面她对孟家人抱有难以洗清的负罪感,觉得是自己害得他们如此,以她目前所见,孟家似乎只剩下孟晴孟暧这姐妹俩了,那样一个幸福的六口之家,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便不明细节,猜也能猜出其中的凄惨。可是另一方面,穗儿心中又有万般的委屈悲苦无处诉说,谁又能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呢?她们怪罪自己,自己又该去怪罪何人呢?她为了活下来,经历了九年无间地狱般的生活,无人安慰她,无人照顾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谎言欺骗、利用奴役、尔虞我诈,好不容易以为就要解脱,却不曾想被命运捉弄,她又回到了孟家。也许,这是上天也要她来赎罪。
她好恨,恨苍天这般凉薄待她,让她自幼孤苦无依,又遭诸多劫难。记忆中的温暖,除了孩提时在养母身边无忧无虑的岁月,就只剩在孟家逗留的那三个月的短短时光。如今,孟晴孟暧对她的态度如此仇恨,就连这仅剩的温暖记忆,也要被夺走了吗?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依靠着门扉,隐隐哭泣。一如九年前她刚到孟家的第一个黎明,小小的她缩在孟氏姐妹的床榻角落里瑟瑟发抖一般。
命运轮转,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穗儿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太久,身子都冻僵了,嗓子也哭哑了,泪水糊在面庞上,双目红肿难堪。终于门外响起了开锁声,门吱呀打开,孟旷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大概是没想到穗儿就坐在门口的地上,一时间错愕了一下。
瞧着她面庞哭得一塌糊涂,孟旷冰冷的神情一时间闪过一丝不忍。她唇角颤了颤,道了句:
“起来,过来吃饭。”
随即自己率先走到一旁的桌案边,把食盒中的餐食摆上桌。
等她摆好餐食碗箸,半晌,穗儿都还愣在原地不动弹,孟旷坐在桌边远远瞧着她,又冷冷刺了一句:
“怎得?哭懵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不会还要我去扶你吧。”
屈辱之感涌上穗儿的心头,她咬牙,愤愤地站起身来。起得太猛了,一时间眩晕上头,身子摇摆,差一点跌倒,忙扶着墙闭目缓了缓,才总算站稳。她没看到,孟旷身子在原地动了动,差一点起身去扶她,最后又保持回了原状。
穗儿走了过来,孟旷指了指一边的盆架,道:“洗个手擦把脸再过来吃饭。”
穗儿顿了顿,依言做了。然后坐在了孟旷的对面,桌上摆着一碗热汤,穗儿哭到口渴,嗓子喑哑,这汤真是恰到好处,她忙连喝了几口,解了渴。桌上只摆了一人份的饭食,两份剩菜一个白馍,没有肉。穗儿都吃下去了,没有浪费。
孟旷一直沉默着等她吃完,才终于发话。
“当年我父兄送你去辽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这九年你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入宫,如今又是怎么出来的。你详细说来。”